但想到有正事要办,许平纠结一阵,还是让大内侍卫先送她到河北,自己则带着小罗莉的小白马回到天机营驻地,准备和洛勇商讨攻打津门的事宜。
洛勇的到来如所有人的预期,为津门局势蒙上一层更加黑暗的浓雾。虽说已是行动不便的老翁,但还是让津门震了一下,大概谁都没想到朱允文能请出这尊不问世事的大佛来主持攻打津门之事!
大部分津门强征的兵丁本来就不愿意打仗,因为没胆子背上叛逆罪名。洛勇一来就更他们吓得够呛,各地都有逃兵趁着夜色溜走,一开始是三个、两个,但这种蝴蝶效应愈来愈严重,几乎每夜最少有十多个逃兵消失在夜幕里。
还没开打就军心不稳,一向是兵家大忌,三令五申也遏止不了这种恐慌。无奈之下,纪龙只能祭出重典,斩了数十颗人头,才稍稍压制住这种可怕风气。
兵丁逃跑可以动用军法,杀一儆百,产生威慑作用。不过津门百姓的恐慌却是他无法控制的,面对愈来愈多想要离城的百姓,纪龙一筹莫展,总不能连百姓都斩了,更何况不少兵将的家眷都在本地。如果贸然对百姓痛下狠手来扼杀逃难风气,到时候恐怕天机营还没兵临城下,自己的大军就会先内乱。
逃跑的百姓愈来愈多,原本想侥幸守着一点家财的人,这会儿谁都明白守财很容易没命,孰轻孰重,自然高下立判。
对于这些想外逃的百姓,洛勇采取怀柔政策,盘查过后没问题的一律放行,想去哪就去哪,绝不过问。但对于进入津门的路线却联合各地驻军严格封锁,用“准出不准进”的军令严格控制人流,甚至有将要屠城一般的冷酷!
如此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似乎隐隐暗示洛勇有意在大军一到,便寸草不留。
虽说残酷了点,但联想到开朝时率领蟒蛇营杀敌踏尸的骁骑大将军,许多百姓都变得恐慌,连日来外逃的人数成倍增加。
惜别直隶老家伙确实厉害,许平也不由得感叹。由一份份从津门传来的情报来看,洛勇造成的恐惧甚至比十万天机营的兵压城下更加凶猛,甚至连天机营逼近直隶时,津门兵将们的恐慌都没强烈到这个程度!
百姓外逃的间接影响很可怕,透露一种“津门必败”的氛围,影响津门叛军的士气。现实层面来看,没有数量足够的百姓,粮草和后勤都得不到保障,如此恶性循环,结果十分恐怖。还未开战就能施以威压,确实是老将军的独到之处。
有时候细想这种集体恐慌的现象,也觉得不难理解。
天机营销声匿迹多年,威名在老爹刻意地低调下也不响亮,虽有十万之众,但很多年轻人都不太熟悉这个开朝大营。洛勇就不同了,手握蟒蛇营横扫天下,已是人尽皆知。当然多少有被神化的夸张,但无论如何,一个名满天下却急流勇退的开朝大将,总是给人许多联想与好奇,随之而来的就是莫名恐惧。
洛勇给人的感觉很是神秘,愈是未知的东西,愈会因为猜疑而变得莫名烦躁,自然而然在心里生成不该存在的阴霾。
洛勇尽管是泡在血河里立威的开朝大将军,但他不是毁天灭地的神仙,也不可能谈笑间踏平津门。这种无谓的恐惧在许平看来没有必要,但津门上下都因为这位16骁骑大将军而闹得人心惶惶,究其原因,在于他们自己太过心虚,还有对这位神秘开朝大将的诸多猜想所引发的恐惧而导致的。
半个月时间过去,每天逃跑的百姓连数都数不过来。天机营一直按兵不动,虎视耽耽地盘踞在直隶,并没有如想像中大军压境,以“不破逆城心不死”的态度强攻,就连行进和调动规模都不大,细微得连在外游荡的探子都不知道到底在搞什么。
愈是这样神秘,愈让人猜疑与不安。战争不只是手起刀落、快意恩仇的取敌首级,从这一点来看,许平觉得自己学到很多,有时抓住细节来做文章,甚至比金戈铁马的冲锋陷阵更加有效。
津门那边就不同了,纪龙明白自己虽有谋略,但在排兵布阵上却没有足够造诣,犹豫一阵子后,便把这次抵抗朝廷的军权交给周井。目前百姓的逃亡风气猖獗,自己必须把全部精力放到物资的调配上,一旦粮草供应不上,影响比天机营兵临城下更加深远!
周井也不推辞大任,领命的那一天起就开始频繁调动兵马。大队兵将往返于津门和周围要塞、城池驻防,摆出如临大敌的样子,各路大军严阵以待,等待与开朝大营决定性的一战。
艳阳高照暖意十足,秋风清爽又凉快,是个宜人的好天气。如果不是周围有一队队的兵马和粗壮兵将走来走去,绝对是一个适合郊游的好日子。可惜目前直隶与津门的交界处黄沙滚滚,到处都是士兵们押送物资的身影,个个满面严肃,完全没有让人轻松的惬意。
一匹匹战马拉着满满物资,翠绿的山坡在短短几天内就被马蹄踩出一条路径,士兵们不知疲倦地操练着练过无数次的刺杀劈砍,四周满是压抑的气氛。
这是天机六营的驻扎地,十营人马并没有聚集在一起,而是分开来调整兵马和粮草储备,进入战前准备。洛勇本来一副悠闲样,似乎不太想过问,却突然下令天机三、六和七营驻扎在最前方,并亲自参与人员调动。
调来的物资多为圆木、绳索和火箭一类,冲锋陷阵该用的长矛大刀却少了些,甚至在一些普通物资的分配上都偏重这三个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老将军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许平这段时间一直跟在洛勇身边,谦虚地学习排兵布阵之道。眼见他对物资的调动确实有点奇怪,忍不住好奇地问:“爷公,为什么要单独把这三个大营摆到最前线?这里已经靠近纪龙的地盘,还没准备妥当,是不是有些不妥?”
洛勇坐在一顶由几个大汉抬着的轿子,一边巡视物资搬运,一边微笑:“没什么不妥,他纪龙有能耐、有胆子,一开始大可举兵侵犯直隶,若一击而破,直接就兵临京城。但他连这个胆色都没有,你觉得他敢在这时候主动前来挑衅吗?”
“那倒也是!”
许平想想也有道理,或许在洛勇眼里,纪龙不过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小毛孩子。若他一开始舍弃固守津门的想法,率大军冲杀直隶,向京城逼近,当时朝廷还没集结那么多的兵马,想挡住他也是有点难度,可见纪龙没玉石俱焚的勇气。
洛勇确实眼光独到,他看出纪龙没有冒死一拼的勇气,或许纪龙早把手里的兵马当成保命的本钱,而不是夺取天下的凶器。
“太子殿下!”
洛勇满面慈爱地笑了,用略带调侃的口吻说:“其实兵家之道除了诡字,就是一个变字。任何兵书都是有理有数,每一句都有道理,但不一定有用,就看你是活学通用还是纸上谈兵。不管地域、天气,甚至是人心和士气的掌控,都是在打仗中慢慢学的,你还年轻,没必要急于让自己懂得用兵之道,欲速则不达呀!”
“谢爷公教诲!”
许平稍稍思索,恭敬地朝他拱手。自己有点心急,这些大将军的经验哪个不是从血水里打滚爬摸出来的?靠着言传身教,立刻成就将才的话,确实是不切实际的事!
一行人继续沿着山坡巡视,最后在山坡下找处树林稍作歇息,在树荫底下摆上桌椅,品着小糕点喝茶。如果不是路上匆匆而过的大队人马和兵将,还真有点闲情雅趣的味道!
洛勇并没有间下,按照情报继续号令各营调动。当物资调动和人员的调配在纸上清晰勾画出一张蓝图时,他的面色从微微浅笑变得有几分杀气。眼一眯,突然厉声喝道:“传令,除三营、六营和七营外,其他七营人马飞速集结。日落之前兵压交界线,明日我就要开始打津门!”
20“那么快?”
许平有些错愕。刚才还悠闲地谈笑,看似还没准备好,怎么一下就要开打?没准备妥当之前就动手,是不是有点仓促?
其他人也是措手不及,没想到洛勇谈笑间突然要十万大军压境。大胆的人小心翼翼地问:“将军,目前人员调动还没完全落位,此时出战恐太过仓促,末将认为还是……”
接下来的话他不敢说,那是影响军心的死罪!洛勇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头眯眼朝许平似笑非笑地问:“不知道督军大人有何见解?”
几日来他都尊敬地以“殿下”相称,这还是他第一次称许平为督军,话里行间的意思已够明白:这个攻打时间是最好的!他洛勇不是一时脑子发热,目前能不能出兵就看许平是否支持他的战略!
许平虽然有点错愕,但犹豫之后,对这位大将充满信心,立刻拿出督军大印在军令上一盖,严声喝道:“一切谨从大将军之命,各营人马日落之前必须压境边界,有违令者,斩!”
洛勇满意地笑了,在军令下盖上他的帅印,语句有几分阴森:“告诉所有士兵,谁要是慢了一星半点,明日提头来见吧。”
“是!”
话到了这分上,两位大神的意见只要一致,自然没人敢再质疑。军令马不停蹄地分发到各营将军面前,让原本有些缓慢的行军速度,瞬间变得快速,甚至快得有些慌乱。
闲杂人等都不在了,树下只剩两人悠闲品茶,洛勇一边轻笑,一边用手指在地图上指点,轻松的模样不像在行军打仗、寻找前进的路线,更像在欣赏一幅精美的山水画。在地图上看了半天后,他感叹:“好细致呀,当年要是有这张地图在手,我们起码能早两年把元兵杀回草原!”
肖路明献上的地图确实珍贵无比,这次许平特意让天工部的能工巧匠把华北一带描画数张,果然派上用场。洛勇在地图上画了一些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数字,许平却是看不太懂,他知道其中肯定蕴涵洛勇戎马半生的经验和独到的谋略,是自己得慢慢细品的智慧。
洛勇见许平一副虚心学习的样子,这几天相处之下,也没露出皇室子弟的架子,满意地笑了,轻声说:“殿下是不是也很意外,我老实了那么多天,却在这时突然要打津门?也是老臣无礼,临时决定,无法事前通知你。”
“爷公多虑了!”
许平满面疑惑地看着他。他确实对洛勇突然出兵感到分外好奇。经由这段时间的相处,知道洛勇算是稳重之人,绝不会因为一时心血来潮就攻打津门,相信他已看出战机,才会突然下令!
洛勇赞许地点头,眼里突然闪过一道阴光,指着地图上津门屯兵的地点,冷笑道:“周井这人我还算知道一点,他在排兵布阵上有一套,少年时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帅才,如果是那个莫坤,他肯定会重兵屯守津门一城。我等的就是纪龙会把兵权给谁,没想到他在这时候还能相信周井!”
洛勇言语间不免有赞许之意:“周井和莫坤不同,他选择把兵马散开,几乎是品字形互相呼应,呈交织的三角形布防,进可攻、退可兵合一处,把两万兵马当成三万在用。这小毛头算是有心计,这一下逼得咱们不能直接兵压津门,而是铺开来和他打混战!”
“确实!”
许平想想也有道理,兵守一处,物资的供给就是一个大问题。可周井刚逼得纪龙杀妻灭子,纪龙为何会在此时把兵权给他,按道理说,应该是一直追随他的心腹大将莫坤来掌权较为合理。
“这家伙!”
洛勇呵呵笑了,失望地说:“此人在开朝之时虽战功不大,却是一个天赋奇高的帅才,若非当年朝廷对他不公,否则他也是大明不可多得的疆场大将。”
“或许吧!”
许平的话有点飘忽。周井这个人不论敌我都对他的用兵之道赞誉有加,甚至外公都感慨周井的叛变是朝廷的最大损失;若给他戎马杀敌的机会,恐怕他的可怕不下四位开朝大将。
可惜当时四大军营的风头太盛,将元兵杀回草原后,内乱又起,周井率领地方兵马打得各路枭雄晕头转向,甚至创造以一千杀退五千的可怕战绩,这样有才华的人,却被四大军团的光芒所覆盖。S立朝之后,嫡系武将当道,他更被放逐到当时还破败无比的津门,不仅没有得到应得的封赏,更因为才能出众而被嫉妒,从一个万人将军贬成百夫长,他的委屈可想而知。确实是朝廷对不起他,才导致现在周井成了最大的一只拦路虎!
往事尘封多年,许平自然不能说朝廷的不是,只能苦笑,无奈地说:“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只能说纪龙确实有胆量,在这时还敢用周井统领大军,他是孤注一掷了!”
洛勇看着脚步加快的运输兵们,朝正在感慨的许平说:“周井比我们任何一人都更清楚津门的局势、地势,包括各地情况。他安排的会是最有效的阵形,毕竟我们有十万大军,不可能全扑上去漫无目的地攻城。纪龙的大军也有十万左右,他不能把十万兵马全摆到城墙上防御,所以分开来最能发挥效用。即使我们想逐一消灭,都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
“这家伙倒是会算计!”
许平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有点纳闷洛勇为何如此重视周井,等了那么多天,只是在等纪龙会把兵权给谁。
惜别直隶“正是他的长处。”
洛勇看出许平的想法,轻声笑道:“不是我太过重视他,而是人和人的统兵之道不同。你的敌人,你才能用最有效的办法对付他!”
“明白了!”
许平脑中灵光一现。有时候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兵马的运用变化很大,单纯从数量来看并不能决定战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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