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娘娘,近日掌印因秉笔与御马监总管二人向陛下多进谗言而不思饮食,怕是要以死明志。”
郑梦境想起冯保离宫前特地向自己托付了张宏,希望自己能将他保住,没曾想张宏竟性子这般刚烈。
史宾又道:“冯公公于狱中受了重刑,如今怕是生死不知。娘娘,还请听奴才一句。”他第一次在郑梦境的面前把头抬起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不要牵扯到文忠公的事情中去,做好娘娘的本分便是。”
“冯保死了?!”郑梦境有些颓然,自己先前所做的竟全都付诸流水。
“那里属东厂所管,奴才插不进手去,不知里头什么情形。但看冯家人重贿狱卒探望后出来的样子,不像是好事。”史宾劝道,“如今坊间盛传文忠公生前有伊尹之象,若传入陛下耳中,必会遭致清算。张家一倒,冯公公也难逃此劫。娘娘若此时为他二人说情,怕是会遭陛下盛怒,还望娘娘三思。”
郑梦境整个人摇摇欲坠,不知怎的,眼角的泪就滑下来,糊了妆容。“本宫、本宫,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史宾地语气铿锵了起来,“娘娘!本分便是。”他压低了嗓子,“后宫不得干政。”
郑梦境咬牙,“本宫知道了。有劳史公公好意提醒。”
“乾清宫那处还有事。奴才先回去了。”
望着史宾离开的背影,郑梦境擦干了脸上的泪。
本宫知道史宾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本宫好,但是就此袖手旁观,做不到。
史宾匆匆赶回乾清宫,向朱翊钧回禀自己已去过翊坤宫的事。
朱翊钧手上的朱笔停顿了下,“二公主的病怎么样了?”
“殿下已转危为安,陛下大可安心。”史宾恭敬地回道。
“那就好。”朱翊钧吩咐道,“着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锦衣卫都指挥使曹应魁,刑部侍郎丘橓,左给事中杨廷相即刻动身前往江陵,会同抚按官查照前辽王府一应财产,查清张家是否有藏纳财物。”
朱翊钧拿过刑部呈上来的关于张居正在京家产的清单。庄房值价一万六百七十两,原住宅内金有二千四百余两,银有十万七千七百余两;金器三千七百一十余两,金首饰九百余两;银器五千二百余两,银首饰一万余两;玉带一十六条,蟒衣叚纱罗珍珠玛瑙宝石玳瑁等等尚未算清。
这堪比私库的庞大财产,让朱翊钧终于生出对自己曾经的先生,张居正的不满来。曾经心目中圣人一般的先生,如今从高坛上跌落,在泥地上摔得粉碎。
朱翊钧拿着这份清单,双手止不住地发抖。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父皇、母后对你多年来的信任吗?!张居正!
当年伊挚放逐太甲于桐供,涉政三年后方才迎回太甲。你张居正是贤相伊尹,难不成朕就是无道太甲不成?!小人谄媚,固叫人心生怒意,可张居正你不加辩驳,泰然若素地接受,莫非心里不曾有过这种想法?!
朱翊钧还是守住了自己心里最后的底线,并不相信张居正意图谋反篡位。可如今细想,张居正还在世的时候,以帝师至尊与首辅地位对自己施加的严苛,不顾场合的怒骂,难道不正是伊尹的翻版吗?在他的心目中,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不了这个皇帝,是不是曾想过要效法伊尹,把自己发配去凤阳?
朱翊钧又想起李太后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你要不行,帝位就让给潞王来做!
原来你们,在你们心目中,朕都是一样的,是个可以取代的。
你们!朱翊钧红着眼,牙齿死死地咬住,手慢慢地捏成拳将手中那份清单的边际给捏皱了,怨恨遍布了整颗心。昔年那些师生情谊,就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消散无踪。
史宾拱手慢慢退了出去。丘橓与文忠公素来交恶,如今派了他前往江陵,岂非给了一个公报私仇的机会?陛下……果真是对文忠公恨之入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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