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起身,下了禅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许是这连日来奔波劳碌吧,多半是上火了。
慢慢的喝着水,伽蓝从来很少夜醒过,这偶尔醒来一次,倒是一下子陷入沉思。
房外,雨声竦珊。
裴晓已多日未见,多是率军抗洪。想起裴晓,伽蓝倒是想起自己的终身。虽说裴晓那日信誓旦旦,可是,伽蓝自己晓得世情如何。她啊,不过是一带发修行的女尼,即使不虑这个,她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唉,孤女?!伽蓝想着,若是爹爹在日,她又是如何的境况,何来这孤女,女尼?只是,若是爹爹在日,这一南一北,与裴晓,仍是有缘无份。这缘份,到头来,终是无果,不若,罢罢,死心罢了?!
想到这里,伽蓝不禁歪了歪嘴角。这些日子,不知是看多了难民,对世道不愤,还是自家多心,伽蓝总爱不自觉的牵动着嘴角。
自己又当如何?莫若一辈子在这伽蓝寺清修?还是削发?当初,崔伯下世之后,她也曾想着,自己孤身无依,不若在寺中清修。这一时期,僧尼甚多。出家有许多原因,真正堪破红尘的却很少。此时多为些高门大户为免除征战、徭役、赋税而寄名为僧尼;也有为避战乱消极避世,惧罪而出家的;民众出家为僧的渐多,高门为僧的风气日渐盛行起來。皇室和士族妇女出家为尼的也不少。
伽蓝并非真的通晓佛法。她的出家念头,只是为了避世。一个孤女子,若是不愿出家,下得山去,却又能如何?为奴为婢,却是她所不愿。
可是,师太却是不允,又遇裴晓,让她始乱终结,一时茫然。还是认命便了吧,不认命,又如何?
第二日,伽蓝照旧做着清修功课。裴晓的小厮裴福上得山来看她,一听伽蓝开口说话,却是吓了一跳,伽蓝声音嘶哑,几近失语,神情憔悴。
裴福对着伽蓝,辑了两辑,说道:“公子多日率军在黄河堤上防汛,未能离得,遣奴才过来看看伽蓝姑娘……”
伽蓝听着他说着他家公子的近况,至于那日所誓,却是只语未了提,伽蓝自知不易,只是,若有喜讯,小厮也是传得多少音讯的,如今,片语俱无,伽蓝心里,不禁阵阵失落……
裴福如何说着黄河的汛情,如何说着他家公子,何时告别离去,伽蓝都觉得很是恍惚。咽喉大痛,好像有一块火炭,烧得正旺,胸口,一阵郁结,虚弱弱的,好像,牙龈也牵扯得肿痛起来,头也痛,眼也痛,心口也在痛……
一时间晕晕沉沉。
伽蓝终是病倒。
师太来看她时,并未多语,只是,留下了封藏了十多年的老茶,以为伽蓝降火之用。
伽蓝在想,认命吧?!爹爹临别嘱咐,只期待她能好好活下去,就算是女尼,也是能答应爹爹的要求啊?!否则,怎会让她万里迢迢远寻至此投奔师太呢?!
不如,等这该死的咽痛喉痛猛咳气喘好全了以后,就告之师太,削发为尼吧,也早日绝了自己的心思,全了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①摘自《豫省灾况纪实》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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