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信任,想要留恋,想要全神贯注,想要男孩儿初开的情窦。
他了解的太少但渴望的太多,而现在是个不可错失的机会,他们周围没有其他人和事的干扰,所能面对的唯一选项就是对方,换了另外的场景、地点、氛围都缺少那么一点儿可能,只有现在。
崔璨舔了舔嘴唇,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记得父亲是军人。’他指指挂在脖子上的士兵牌:“他送了我这个。”
士兵牌最初的用途是令人悲伤的。
作为军人的身份证明,通常用来认领那些在战场上严重毁容、面目全非的尸体,上面一般刻有士兵的姓氏,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出生年月日,入伍时间,血型等等私人信息,在末尾还会按上右手的指印。
崔璨戴的这个显然不属于官方和非官方身份徽章卡。
它只是一个父亲为了满足儿子的心愿、亲手制作的生日礼物。
“他死得很早,在我七八岁的时候。”
崔璨说:“母亲总是哭。”
父亲的死,没人比母亲更难以释怀。
尽管崔璨那时年幼无知,也能感受到母亲的绝望。
移民本身就背负着巨大的生活压力,丧偶无异于雪上加霜,使母亲一度濒临崩溃,她得一边打工一边养育儿子,不眠不休以至于患上抑郁症,夜里经常失控大哭,第二天再佯装平静地去工作。
她人很瘦小,祖籍是香港,能讲一口地道的粤语,不爱说笑,有时候却又出奇的乐观坚强。
崔璨记忆中的母亲就仅止于此了。
“后来我被人拐骗,离开了居住地,也离开了她。”
“起初我也尝试过逃跑,都失败了,被抓回去一次比一次打得狠,好几次差点死了。”
“有时候挨饿,要完成他们给的任务换一顿饭吃,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崔璨在讲述一件事的时候,总是使用最简短明了的语言,他不会为了彰显个人的情绪或感受而添加多余的描写,他说“逃跑”“挨饿”“差点死了”的口吻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可林瑞安心里清楚,他表达出来的不及他切身经历的千分之一。
“但我希望母亲活下去。”
“即使我终有一天会忘记她,我也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所以他想回家,所以他恨欺骗,所以他在重历与当年神似的出卖时崩溃到声音硬咽,唯恐再一次坠入地狱。
哪怕林瑞安是一株生着倒刺的稻草,越紧握越扎得他满手鲜血,也要拼死抓住。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救赎。
此时已近深夜零点,来不来电都无所谓了。
林瑞安眼角的余光看见被晚风缓缓吹佛的窗帘,烛火摇曳,他听完一个久远而斑驳的故事,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漫漫黑夜无边无际,脆弱的微光之中,他却顿觉这世界如此狭小,只容他们活在对方的眼眸里,所以他不能睡去,一定不能睡去。
“……我再也不会对你说谎。’他说:“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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