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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我孙儿给他爷栽秧还要钱?云良,将来你接老婆少不了你爷帮忙儿哩,是吧?”

“到时候你老得走不动了咋办?”云良早对人家拿娶媳妇的事儿开玩笑习以为常了,脸皮厚了些!

妈听了哈哈笑起来,道:“这云良,不会说话!不会说到时候我接老婆尽指望你们这些做爷爷奶奶的!”

下午四点多,雨下来了。大爷骂道:“我日他妈!昨日说没雨,今天就下了!天气预报尽瞎搞!”

云良妈笑道:“天气预报也是人报的,哪能老那么准!”

“这几年还好些哟!”三奶说,“前几年的还不准些!”

雨不大,大家说着话,手里的动作却更加快了。云良心里偷乐着,在这样的雨里干活感觉好极了!细细斜斜的雨丝掉进水里,在水面上打出一圈小小的水纹,前一个水纹没漾出去,后一个又来了。雨还密密舔着□□的皮肤,把田里的秧把子浇得活灵起来。只是这雨落在脸上,粘粘的有些痒,云良拿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抹下一把水来。他牵了牵背上的衣服,大概他的后背也跟大爷的一样,叫雨水画成一副地图,一块鼓起,一块湿漉漉贴在皮肉上。

山洼里升起了更大的雾,有小孩送了斗笠、草帽和雨披给他们的大人。田里忙碌的声音被织进雨里。远处观望的人怎会知道这烟雨迷蒙的田地里竟还有这样一群人呢?三爷歉意的说:“回去吧,这雨估计停不了!”他自己却仍在田里继续工作,别人也不好意思回,总觉人家请了自己,却没帮人家把秧完完全全下到田里,不好。好在人多手快,不到一个钟头,就完工了。他们上田时,仍有许多人在田里忙着。云良从田坎里摘了一把秧苞,那起着泡泡的小果实熟透了,变成暗紫色,散发着甜腻的香气,果子托儿也赤红着,冲破雨雾,向人们展示它是多么的色彩艳丽!三爷三奶招呼道:“黑里来我家吃饭啊!莫等我喊!”

云良站到院子里,只穿一条短裤,拿起水管子照头淋下来,刺得他龇牙咧嘴打寒颤,但身上的热气很快升上来,冷水浇着,雨水淋着,痛快极了!

妈洗完澡,把脏衣服扔进盆里,说:“我瞧瞧你姑奶!”就顶着才洗的湿漉漉的头发出去了,伞也没打。

云良往装着脏衣服的盆里添了些水,又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捡进去,倒了些洗衣粉,揉匀,直到起了一层白白的泡沫。他从上午锯的树筒子里挑了几截,用小斧子劈成或厚或薄的小块,找来把铁钉和钉锤、老斧钳子,蹲在地上当当咚咚做起了小板凳。以前他家的小板凳是从姥姥家拿回来的,妈总是坐在小板凳上择菜洗衣服,方便!后来那只小板凳不见了,妈一直想再弄个那样的小板凳。“等我做好了,哼哼!”云良嘴上不觉抿出个笑容。

门楼里挤了一堆鸡,全湿淋淋的,夹着翅膀缩着头,眼睛还四处地瞄着。大公鸡的冠子随着鸡脑袋的摆动摇晃着,不时有某鸡被别的鸡挤得身子一歪,歪着的鸡打一个激灵,翅膀连连扑腾几下,鸡毛竖着,赤楞楞的,跟打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一样。也有的站着昏昏欲睡,被同伴挤着,身子晃几晃,拉开眼皮儿,茫然的瞟一眼,又进入梦乡。不消说,门楼里叫鸡们弄得一团糟——满地鸡粪!雨希拉的从树叶子间落下,落到屋顶上,土地面上,水泥地面上,落在水塘里,又飘到院墙上,弄得到处都是明晃晃的水泽泽。妈回来时,云良卖弄的把做了七八成的小板凳递给她瞧。妈把板凳举到眼前,左瞄右瞄,称赞道:“好,可以!”又拿到远处端详一阵,递给云良建议:“钉钉宽点儿就好了!”

天开始打麻影儿,三奶戴着围裙站在云良家门口喊吃饭。“云良,替我到下湾喊你大爷大奶来吃饭好吧?”云良答应着,往雨雾里去了。大奶往脸上擦了不少雪花膏,弄得香喷喷的。三奶家的路灯亮着,蒙了层雾,狗叫了,摇着尾巴。妈在厨房里帮忙,炒菜的声音说话的声音混成一片。菜摆了满桌子,虽也是粗拉菜,由于放了肉片鱼片,就不一样了,再经过用心煎炒,就上味儿,散着诱人的香气。桌子挪到堂屋中间,六七个人围成一圈。云良喝了一杯啤酒,盛碗饭,端到石檐上吃。天黑透了,雨还在下,细细的雨丝经过灯光,晃着晃着落下去了。

三奶一只手提猪泔桶,一只手长长的伸出去,从厨房往猪圈走去,她的长头发在浸了雾的灯光中显得有些蓬乱。大爷和三爷光喝酒吃菜。吃了饭,喝了茶,云良妈说:“今天我可不能打牌,我得回去!姑妈屋里的大姐二姐要谢神!明朝打,明朝肯定打!”云良跟妈一起回去,刚到屋,大姑二姑提着烧纸香烛来了,站在门口,抖掉身上的雨水。烧纸香烛裹得严严实实,云良妈忙让他们进来。升过香案,妈留他们坐会儿。他们记挂姑奶,坐了不大会儿,回家去了。

雨下到第二天半晌午才停下,地面的土胀起来,给天气添了些凉意。山上、树叶鲜得耀人眼目。邻湾有人家兴工,云良妈去帮忙了。云良一个人在厨屋里烧饭,煮糯米。妈说要是煮得好,糯米是最有味道的,柔软细腻,吃在嘴里滑滑的,不像大米那般粗拉。一盘鸡蛋炒黄瓜,一盘煎小鱼。正是鸡下蛋的时候,云良和妈每天总能从橱里捡出两三个鸡蛋,要是到了正夏正冬就不行了,甭管给鸡们吃多饱,它们也不会如你所愿的下蛋。有时一连几天,鸡窝里半个鸡蛋也见不着。它们倒歪着脑袋漫不经心的瞟着主人,仿佛在说:“下不下蛋是我们的自由,还不兴人家休个假哇!”

吃了中饭,妈捧了一把大枚杏回来,说是兴工那家人从园子里摘下来,叫他们带回家尝尝。大枚杏快有土鸡蛋那般大,味儿比狗屎杏强多了,狗屎杏的熟皮苦嘴,肉少,吃得一嘴的苦味儿。爸打电话问云良还去不去浙江。云良犹豫了下,说过一段时间再去。爸说不去就不去。

农忙要过完了,田里渐渐清静起来。闲下来的人们把菜园补补,地里的草扯扯。秧下到田里两三天得打药,杀杀野草的锐气。药打完,上了年纪的人闲不住,就屋里屋外拾掇拾掇,年轻的男人开始出去打工。女的找个树荫,搬张小桌子,坐在一起打牌。打牌的把桌子围一圈,看牌的把打牌的围成一圈儿。若谁屋里有事离开牌桌,立即有人推让着填补她。打牌最好消磨时间,直从阳光初照到日影西斜,中间回去烧饭吃饭,吃了饭回来继续。

花生地已起了绿意,棵子矮矮地举出地面,叶子四散着。板栗花开了,长长的,蓬松的挤了些小花在枝子上,跟毛毛虫一样。村里的老人说,农村人对自己的土地总是看不够:看无边的秧田抽穗、出谷、成熟;看山上的山洞,你绝对想象不出随意用手一拨,竟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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