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业忙退后,又叫道:“你们在怎地听不懂人话?”
“你说的是人话?”
“怎会不是?皇帝不选秀,王爷不纳妾,这剩下的女人得有多少?你们这群穷鬼也能捞到机会分一个上层姿色的女人,免得有眼无珠抱着鱼眼珠子当珍珠,这哪里不好?”耿业叫嚣道。
穷鬼、有眼无珠、鱼眼珠子……若是承认他们跟耿业一样的想法,岂不等于承认他们嫌弃糟糠,背信忘义?
一句话,在场成过亲的就都被耿业骂了,于是这会子谁敢去在意自己家里那位是不是真的鱼眼珠子,一个个敝帚自珍地挺胸抬头,这个说他家娘子贤惠孝顺,那个说他家娘子能生养;这个说她家娘子风韵犹存,另一个就说她家娘子极善保养,总之要说出自家娘子的好来,免得叫旁人以为自己听进了耿业的话,巴望着□呢。
就连站在一边听耿业说话的石家、贺兰家等人,都纷纷在嘴上找好话替自家娘子“主持公道”,以彰显自己是正人君子。
“我家娘子会做一手好菜[网游]贫僧先告退最新章节。”有人抢着说道。
石江风见自己原本想说的话被人抢了,便悻悻地说道:“我家娘子疼女婿。”
石江风的话一落,至少在他站着他周围的一圈人安静了。
许久,有人问石江风:“尊夫人年纪不大吧?这疼女婿……是好事。”
石江风见一群龌蹉之人曲解了他的话,淡淡地瞥了周围人一眼,心里想着石大少夫人又什么好处?擅长厨艺、疼爱子女、口直心快,想到口直心快,莫名地想到前头几日石大少夫人说守活寡就能改嫁,不禁一笑,暗道石大少夫人若是男儿,倒是能跟耿大才子一样成了聂老头的左膀右臂。
耿业大抵是才子的名声得的太容易了,于是便生出没来由的自信,只当自己字字珠玑,没成想自己说出去的话竟然适得其反地叫下头人攀比起自家娘子的好处来,不禁仰头看了眼耀眼的白日,暗道莫非这益阳府的风水是跟京城反着来的?
“够了,你们家娘子个个都是好的,可是你们家儿媳妇呢?没娶儿媳妇的要想一想了,原本该属于你们的盘靓条顺的大家闺秀,都叫皇帝、王爷们给占着了!”耿业又叫了一声。
虽说直白地说儿媳妇盘靓条顺有些不正经,但耿业这话熨帖的很,虽眼馋盘靓条顺的大家闺秀,但嘴里说是给儿子的,就仿佛抠门的人不说自己抠门,只说给儿女攒家当一般,一样的事却显得自己高尚顾家许多。
于是不管有没有儿子的,都纷纷点了头。
“也对,家里头小子读了书,自然能娶得上白嫩的婆娘。”庄稼汉心中的怒气没了。
“可不就是那么句话嘛,皇帝爱那后宫三千,不肯废了妃嫔,咱们王爷可是乐意废了侧妃、庶妃呀。等废了之后,王爷得省下多少水灵灵的姑娘给你们做儿媳妇呀。”耿业又循循善诱道。
听耿业这般说,下头人自然没什么意见,原本有意见的也不敢说了。
聂老头见耿业拿了女人打开了缺口,便从台阶上慢慢走下来,继续跟下头说一说银子的事。
银子、女人……何必说万万没料到聂老头、耿业这两个宣扬他们那看似高深莫测的思想,竟然是拿了这么两样实惠的“东西”打动人心。在这两样东西的鼓动下,那原本事不关己的人也不由地一脸愤恨,个个在心里想着就是皇帝抢了原本属于他的美人、银子。
何必说心里感慨万千,却也放下了对耿业的轻视,心道这人相貌猥琐,言行粗鄙,却还是有用的;又觉石清妍的目的总算达成了,自此之后,有头有脸的人家谁还将女儿送到锦王府来?大抵会有一些不务正业的下三滥人家肯,但那样的人,楚律肯要?
何必问见下头也没什么好听的了,瞅了眼怀里的那谁,见那谁趴在他肩头睡了,瞅了眼盯着他看的翠墨,笑道:“跟王爷说一声,必问带不惊走了。”
“别,何公子,您别为难小的。”翠墨忙哭丧着脸说道,若是又叫何必问抱走了,他怎么跟楚律交代,楚律可是为了叫那谁忘了何必问,煞费苦心地叫那谁趴在他胸口睡的人——奶娘胸脯太软太高耸,那谁不喜欢,楚律又被压着睡不着,于是这天天夜里,楚律天黑后,就将那谁送到何家,然后再一早抱回来。
何必问一笑,心道已经傍晚了,自己个先抱走得了,免得三更半夜又被楚律聒噪醒。
翠墨求了几句,怕惊扰到那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谁被何必问抱走,心想何必问要真喜欢孩子,他自己个就生一个就是了,何苦连累了他?
这边厢耿业、聂老头都在锦王府大门外说了锦王府要废除侍妾的品级,那边厢孙家、窦家不需楚律叫人去多说,便自觉地约定下接回自家姑娘的日子。
董家虽有孝,但董家人思量一番,心知留了董淑君在锦王府里做个没品级的姨娘说出去董家也没脸,况且谁都知道锦王府里头的侍妾在守活寡,若是他们明知道,却还留了姑娘在那边,又显得他们家不仁慈,于是便也随着孙家、窦家、萧家,一同去锦王府里接自家姑娘去。
那一日,前头书房里,楚律亲自见了这四家当家人,寒暄之后,便将自己鼓励这四女改嫁的话说了,许下赔她们一笔脂粉银子,又叫了官媒来,亲口说出一些称赞这四人的话。
那四家见楚律这般真心实意地想叫这四人嫁了,心知在这当口义正词严地说什么自家闺女从一而终的话也没意思,盘算着依着吴佩依的例子,挑个身世低微但有能耐的人嫁了就算了,若是有人嘲笑他们家门风不正,便推说是锦王爷让嫁的,跟他们不相干。
前头楚律跟那四家说着话,后头窦玉芬、孙兰芝、萧纤妤、董淑君四人便来蒲荣院给石清妍磕头,待磕了头,便又跟石清妍说话。
见着家里只剩下了她一个,楼晚华也难免动情,湿了眼睛,将往日里彼此的不好都忘了,只记得昔日在一处的趣事,心里有些发慌地想留下一个陪着她作伴也好,怎地就都走了?
楚静乔、楚静迁、楚静徙三位姑娘也过来了。
楚静乔毕竟不是寻常姑娘家,且跟她感情最深厚的吴佩依早嫁出去了,她跟孙兰芝四人交情不深,于是端着公主的架子说了几句场面话,又送了一些贵重的物件给这四人以留作念想,便庄重地坐在石清妍身边。
楚静徙毕竟被孙兰芝照顾了许久,于是便拉着孙兰芝的手,瞧着这屋子里的人都红了眼睛,便也跟着哭了一会子。
楚静迁一边拿了帕子擦眼角,一边去看楼晚华,心里凉成一片,暗道孙兰芝、窦玉芬她们都走了,剩下楼晚华一个,不知道她还能不能东山再起?如今仗打完了,楼家听说也没被楚律追究,那楼晚华她有意避着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日后你们也跟陆娘子一样每常过来说说话吧,飞琼还算是锦王府的义女,她的嫁妆锦王府还是会给的,叫窦家好好养她,别养坏了。”石清妍说道,大抵是想到窦玉芬、孙兰芝二人走了,这锦王府就不甚热闹了,于是便也有些伤感。
“是呢,都别哭了,想想陆娘子每常领了迎儿、送儿过来的嘚瑟样,你们也打起精神来,找个好的,将她比下去。”赵铭家的在一旁等着送这三人去给楚律磕头,便也安慰了一句,如今赵铭回来了,且赵铭不时时刻刻将耿氏挂在嘴上了,她也安了心。
赵铭家的这话,正合了孙兰芝四人的心意,也重重地击中楼晚华的心。
王府里虽有三个小公子,可惜她们没胆量也没资格跟三个小公子亲近,初嫁从父,再嫁由己,如今虽是回了娘家,可有了自己的嫁妆还有锦王爷赔的脂粉钱,怎么着都不能似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家任由家中父母兄嫂拿捏。
“……其实,我想了想,”孙兰芝开了口,脑中晃过陆参、王钰的身子板,心道小篾片虽好,但终于自己更喜欢猿臂蜂腰,“小篾片身子骨太单薄了一些,我要找,就得找个跟妹夫差不离的,不然他们连襟站在一处,也不像话。”益阳府来了这么些人,要找个猿臂蜂腰的,还能难了?
窦玉芬闻言心中大喜,忙道:“此话当真?”又看了眼萧纤妤,心想萧纤妤、董淑君这两个斯文人还是去找书生吧。
孙兰芝慢慢点了点头。
才说着,就听沉水说道:“王妃,耿大才子听说姨娘们要走,过来送胭脂呢。”
众女闻言,便纷纷向门前看去,果然不一时就看见耿业过来了。
耿业大抵是想着女为悦己者容,四女被休离后改嫁总要用到胭脂,于是囊中羞涩的他就去淘换了一些胭脂送给孙兰芝四人,一边将精致的胭脂送给四人,一边推心置腹地笑道:“四位姑姑回家后千万莫心急,毕竟是一辈子的事。而且早先听闻太后病重,怕赶上国孝,该成亲的都成亲了,新来的又都是一群有为的男子,有的叫你们挑呢。”说完,又想起石夫人请媒人跟他说媒的事,心道多谢石家抬爱,可惜他心有所属。微微抬了眼睛去看楚静乔,心想楚静乔越发有气势了,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孙兰芝四人听到那声“姑姑”,不约而同地有些不待见小篾片了,心想怎地这小篾片这么不讨人喜欢了?待瞧见耿业看的是谁,便都了然了,心想原来如此,耿业可是只会讨好一个人的主。
楚静乔原本事不关己地坐着,冷不丁地收到耿业送来的秋波,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抿了抿嘴,问石清妍:“母妃,女儿能弄死他吗?”
“你跟你爹说你想嫁给他,你爹立马就会弄死他。”石清妍心里说了声可惜,暗道耿业这面首样板一样的人物,其实配楚静乔这外头威风八面内里小女儿心肠的公主最合适。
耿业忙看向石清妍,弯着眉眼将石清妍后半句话漏掉,心想还是石清妍这姑姑疼他。
楚静乔面沉如水地瞪了耿业一眼,心想叫她跟楚律说嫁给耿业?!她情愿死。
“好了,送了胭脂,给她们四个添了妆资你就走吧。”石清妍开始赶人。
耿业却不走,习惯性地去给石清妍、孙兰芝几人续茶水递点心,然后小心翼翼地问石清妍:“王妃,要是我说句你姐姐的闲话,你……”
“有屁快放。”楚静乔很是粗俗地说道。
耿业见石清妍点头,就笑容满脸,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你红莲姐姐在慈航庵里叫司徒家姑娘关起门来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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