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跨出咸和左门,往景和门内走。已经二十四岁的锦秀,身段已不似七年前那般单薄无色,藕肩细腰间自有一抹熟韵,行事举止却甚为端持。对这个孙皇后遗下的小九子,她并不像张贵妃那样天生有一层隔膜,却像是对待着自个的骨肉,道不出一股母性的关爱。
因着喂养周全,小胳膊小腿儿圆团团的,甚是讨喜。因为怀胎时得楚昂的陪伴,对父皇便有着一种天生的依赖。吐着粉嫩的小舌头,眼睛专注地盯着楚昂,眉眼之间全是孙皇后的影子,就好像孙香宁在透过这道眼帘,眷恋不舍地打量着皇帝。楚昂拖着他小小的身子,用下颌轻轻地蹭着,心中便抑不住缱绻与哀伤。
把孩子放在三弯腿罗汉榻上玩耍,自己在一旁的书案上批阅奏折,婴孩儿细弱的呢喃声夹带着奶气,他似乎想用这声音宽慰孙皇后弥留在这座宫殿下的魂灵。这繁复天花下到处都是她的影子,他甚至能扑捉到她的声息,这个对两人而言都那般重要的孩子,她还来不及多看几眼就去了,定是舍不得轻易离开的。
这个皇九子便成了孙皇后不在的日子里,楚昂唯一的慰藉。他给他起名叫楚鄎,鄎同惜音,可见视之为珍贵。
冬日的光影有些幽暗,他穿着玄色团领窄袖金盘龙常服,头戴乌纱折上冠,微微颔首凝思。不似昔年入宫继位时那样的年轻清贵,多了几许帝王的城府与沧桑,执笔书写间如同游龙走凤,叫人看了移不开眼神。
锦秀立在锦榻旁照料小儿,总会不自觉地看上几眼。她还记得当年他刚入宫时,凤目疏冷,处理朝政时略显生涩,还有宫女选秀时揩着孙皇后的手,笑得甚是温柔,那背影英挺,叫她看得心弦悸动。
他微微有些咳嗽,锦秀听了便生出怜恤。看着楚昂清瘦下去的脸庞与眼窝的青,晓得他近日在朝政上的酷厉,下一回再来的时候,便在他的桌案上放了一盅银耳梨汁羹。
楚昂没有觉察,舀起来吃了一口,却不是熟悉的味道,便蹙眉问:“是你送来的?”
锦秀心中紧张,连忙答:“是,贵妃听说万岁爷咳嗽,忧虑万岁爷龙体康泰。”
楚昂却并不抬眼看她,无风无波,也没有语调。把盅盏推开:“有李嬷嬷在,今后不用谁人自作主张。”
锦秀有些忐忑与失落,连忙躬身应是。
虽然没有提前告知张贵妃,但被张贵妃晓得后却也是不苛责的。这些年锦秀的差事张贵妃看在眼里,话少,办事周全,眉眼低垂,并不张扬。便也不训斥她,只道:“你不用为本宫做什么,他那样的人,越是巴结越不讨好。你若是诚心为本宫着想,便把老九儿养好了,养好了,几时他心中那股气过去,自然就肯登本宫的门了。”
已经过了三十岁的张贵妃已然端重,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那种张扬与活泛。
锦绣低声应是,对楚鄎便越发细致入微地照顾起来。
忽而就学会爬了,对坤宁宫里的瓶瓶罐罐充满新奇,开心了便会咯咯地自话自说。小手儿攀着楚昂的膝盖试图站起,那软绵绵的感觉叫楚昂心中受安慰。叫桂盛在地砖上铺了一层红绒毯,由着他可劲儿嬉耍,就好像没有了主母的坤宁宫里人气还未散。
他也是古灵精气,忽而藏去了哪里就不肯出来了,两只眼睛黑潼潼的,被锦秀喂得小脸蛋圆嘟可爱。锦秀倒是瘦下去不少,两颊的风骨勾勒出来,不细看不知,细看之下那姿韵有味,可叫“润物细无声”。
楚昂整日由着楚鄎在他母后的桌椅床柜间躲藏,锦秀脾气耐烦,总是柔声细语地对他讲述孙皇后的点滴,比如一个瓶子,比如一盏胭脂。楚鄎倒是对从未谋面的母后并无太多感触,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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