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麟子答:“那造办太监说……说要是太子爷肯赐他一个字,便是皇上真查起来他也值当了。”
她小时候像个榆木疙瘩般瓜呆,整日就知牵着条狗儿在宫墙下溜达,倒是越长大越机灵了。如今在宫里哪个衙门局子都混得如鱼得水,那些奴才晓得她是戚世忠的儿子,虽则戚世忠没给过她多少关照,到底都买她的面子。她也知道不白得人好处,素日里与人亲善,从不拿自个的声势压人,在太监堆里人缘是甚好的。那些个太监和她绕弯子,不过是想求楚邹一个真迹送出宫去卖钱罢了。大奕王朝太子爷生得人中龙凤,尤是一手笔走龙蛇的字迹宛若天工,在京都上下早就传开了,眼瞅着年龄渐长,不知多少世家闺女暗地里在巴巴守望着。
楚邹勾唇冷哼一声:“这帮奴才,你回头把爷桌上那张给他,看他给是不给。”
小麟子一瞥,乃是个草书的“蜮”字。蜮乃上古传说中能含沙喷射人影的怪物,阴险狠毒,总在暗地里害人。
她微微敛了敛低垂的肩膀,斜觑了楚邹一眼。那清俊面庞上眼眸深远,果然像藏着什么思虑不说。她心中便有些怜疼他。
自从四年前十岁的太子爷随老宁王府大老爷去江淮治理运河,江淮一带风调雨顺了三年,从去岁开始却忽然不顺了,下半年直接从秋冬到现在仍然一滴雨都没下过。眼看着就要开始春耕,再这么旱下去,今年没收成,明年没粮种播种,恶性循环,又要闹个三年五载的灾。
当年楚邹把那贪官县令拉下马后,扶了一个正八品的县丞上去。那县丞听说乃是个书呆子,必是在运河改支道时把河神的神脉破坏了,三年一过灾害突至,江淮一带受影响,周边地域也被牵累影响。这当口楚邹幼年在宫中闹出的血光之事不知怎么便被传开,民间纷纷传道太子千岁煞气累重,走到哪儿哪儿就遭殃。
这些话前半部分是张福对小麟子说的,张福老了时常站不住腿儿,小麟子便在坤宁宫后头小灶上给他烤虾米饼,虽说虾米勾背驼肩,但吃虾米可壮实骨头。张福吃了几次,后来看见小麟子,对她的话就多了起来。
这个在宫中独来独往大半辈子的老太监,他的声音老迈而低哑,讲起话来也毫无规律,时而想到了什么便讲什么。一老一少站在露台上时,他给她讲前前朝皇帝,也就是万岁爷爸爸的故事,讲他的后宫,还讲尚宫局那帮女官们的势利之道,像是要把眼睛看到的、闷在肚子里的世态炎凉都对她讲完。小麟子才晓得从来不张口的老张福,肚子里原来也装着这么多的故事,每每都是很认真地听。
后半段是听御膳房劈柴小高子讲的,小高子耳朵尖,哪儿的新鲜八卦都能捕捉得来。小麟子看着这字,便猜她太子爷必然也是听到了风声的,所以才这样愁眉不展,所以才痴迷起了雕刻——自从皇后离世后,他一直过得谦微谨慎,生怕招惹来甚么猜忌。
忽而眼睛往床上一瞥,瞥见楚邹素绸中裤下翘出老高,便道一句移开话题:“爷,你该起来撒尿了!”
铜制鱼嘴儿尿壶咚咚响,楚邹展肩直背地坐在床沿,偏叫小麟子端着壶伺候。小麟子蹲身子跪在床前,不自觉瞥了一眼那悍物又低下头,假作若无其事。
楚邹看见了也不揭穿,他在十二岁的时候便已经看过小坏书了,被掩在圣济殿的最边角不起眼处,但可瞒不住他,他的父皇也没想瞒住他。其实他在六岁上就已经发现了那丛书,只不过不到年纪他便不看,如今他可是什么不晓得?
皇子在娶妻前都会配备司寝的教导姑姑,今岁过了年,李嬷嬷便给他默默添了个十七岁叫芬岚的宫女,虽没明说做什么,但楚邹明白其中之意——李嬷嬷在代行母后的关照,他心中敬重这个沉默端庄的中年妇人。那些事儿提前懂了没坏处,只不过他没兴趣罢了。
到底自个儿的天赋秉异却叫他得瑟,他便好整以暇地抖了抖,叫小麟子收起来:“看什么?服侍你主子爷穿衣。”
那精致嘴角噙几许孤傲,冷俊的五官自小叫人贪看不够。小麟子吐了吐舌头,秀气小脸蛋晕开红云:“太子爷学坏了。”声音低低清甜。
先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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