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冉念烟刚一进清宁宫,便见有宫嫔派人索要铺宫分例,说是自上月起就未如数发放。上个月还是皇贵妃掌事,当时不说,等嘉德郡主来了才说,必定是欺生。
嘉德郡主查过彤史后,发现是那位宫嫔上上月说话不严谨,未避讳陛下名讳,所以减了一年的分例以示惩戒。有了这条佐证,嘉德郡主又不是息事宁人的人,便又把人原样打发回去,随后才把冉念烟招到身边。
她依旧是和颜悦色的,却和刚才在别人面前装出来的不同,是打从心里的喜欢。
“怎么样,怕不怕?”她问道。
冉念烟道:“舅母指的是进宫时的搜查?”见她点头,冉念烟才摇头道,“例行公事,不怕的。”
嘉德郡主叹道:“你这是问心无愧,那些心里有鬼的一见这阵势,便不敢侵犯宫仪。”
她一边说,一边遣走了服侍的人,来到长案前翻着方才查阅的那本彤史。
所谓彤史,便是女官所记录的宫闱起居及内庭燕亵之事,用示劝戒君主,可上面所写往往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辛,嘉德郡主随意翻看,渐渐发现昔日认识的那些妃嫔也是一人千面。
“我把你接进宫来,生不生气?”她一边看,一边问。
冉念烟坐在她身边,笑道:“舅母让我来,我就来陪着舅母。”
嘉德郡主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呀你,还不改口。不过算了,我还是喜欢听你喊我舅母。你也别做梦了,不让你见那个人。”
那个人自然是徐夷则,嘉德郡主提起他时总是避免直呼其名。
冉念烟摇头道:“谁想见他了?”
她说的也不是假话,她本不想见他,可同在一条船上,不得不见。
正说着,外面有人通报,原来是那位宫嫔亲自来了,且气势汹汹,进门便自顾自坐下,冉念烟留心看了一眼,很是年轻,不过二八年华,端茶的姿势还能看出不是大家出身,极可能是受了宠幸的宫女一朝鸡犬升天。
也就难怪身上满是浮躁跋扈之气,就像久贫乍富的人,很难按捺住挥霍炫耀的冲动。
她亲自质问铺宫分例的事,嘉德郡主便说出了实情,谁知她依旧不依不饶,只说是皇贵妃公报私怨,既然嘉德郡主掌事,就该改掉从前的弊习。
嘉德郡主不知皇贵妃和这宫嫔有什么恩怨,却听见身边的冉念烟小声和自己说了句什么,当即豁然开朗,道:“按祖宗旧法,犯讳理应降一等,发俸一年,我看还是皇贵妃顾念姐妹之情,你又是初犯,酌情减免了,既然要革除弊习,不如先从您做起,按宫规处罚,如何?”
那宫嫔空有姿色,内里却是草包一只,哪知道什么宫规,冷脸硬说了几句好话,便行礼告辞了,留下嘉德郡主笑得乐不可支,说是多日未曾展颜,今日见她自讨苦吃,倒很是可笑。
末了,又对冉念烟道:“对亏你提醒我,不然我哪知道这些?对了,你又怎么对宫中事如此熟稔?”
冉念烟当了七年的后宫之主,对那些条目自然一清二楚,论起用死规矩翻出花样,当此世,她论第二,无敢人论第一。七年来她拔擢过人,抬举过人,更明白如何用成规把人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可那些人都和方才的宫嫔一样,都是咎由自取。
她道:“是彤史上写得,方才您翻着,我瞥见了。不过我还有一言,舅母既然想收服人心,就该做几件事以儆效尤,以祖宗之法为凭据是再好不过的,又能服人,又不是您自己的意思,也是‘秉章办事’罢了。”
嘉德郡主先翻书,记录宫嫔犯讳一事下果然有这条,想必是记录的女官有感于规矩成空文,才特为褒贬。又听了冉念烟余下的话,点头道:“有理,不过方才的事先这么算了,秋后算账惹人猜忌,最是要不得。我让你来还真是对了,你留下帮我做些事,可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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