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东西最可怖,因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所以才格外忐忑。阿九浑身僵得像块石头,瞪大了眼看着他,却见他的手伸了过来。那指尖的温度仍旧和记忆中相同,冷得教人发抖,仍旧一成不变。从她的光洁的面上拂过,轻柔却暧昧。
胸口那地方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他的眉眼近在咫尺,呼出的气息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清香,薄薄地吹拂过她的鼻头,分明冰凉如霜雪,却像在她的脸上点燃一把火,唰一下燎了原,烧得人脑子发胀。
阿九红着脸定定望着谢景臣,目光怯怯的,像小鹿的眼睛。
从没见过这样的他,这副模样太陌生,陌生得让人害怕。她听见自己的胸腔里头震天似的鼓雷,轰隆隆,轰隆隆,一声声,似乎下一瞬间便要从嗓子眼儿里囫囵蹦出来,一时间连手脚往哪儿摆都忘了。
掌心里早汗湿了一片,滑腻腻的像是抹了花油。在他方寸之内,她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生怕一眨眼他便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然而他在下一瞬退开了,幽冽的气息浮远,她绷直了许久的身子终于稍稍松懈,呼出一口气。
时近晌午,日头渐渐大起来,院中青木交映,投落进几丝斑驳疏影,将好横亘在他眉目间。光影迷离中是他如渊的眼,清正的,淡漠的,仿佛从不曾兴起丝毫波澜。侧目看着她,如往般疏离,无悲无喜。
阿九怔忡,若非脸上依稀残留他指尖的凉意,她几乎以为之前种种不过是自己发了场白日梦。
是时他的目光从她面上移开了,那紫毫蘸了墨落在宣纸上,口里漠然道,“若实在觉得无趣,也不必留着了。”
她听了一愣,愕然道:“大人是说我能走了么?”
他眼也不抬地嗯一声,两指捻了经书缓缓翻过一页,口吻依然冷淡:“研墨讲究个力道适中不急不缓,”说着一顿,目光扫过墨台,终于舍得朝她投来一眼,“殿下还是养尊处优为好。”
什么养尊处优,这人分明是在拐弯抹角地说她墨研得不好!阿九觉得有些生气,之前千方百计让她留下的人是他,如今赶她走的也是他,嫌她研墨笨手笨脚,她又不是个左撇子,还能将墨磨出朵花儿来么?
她忿忿不平,想争辩,话到嘴边儿却及时刹住了脚,当即被唬了大跳--近日来她的胆子似乎太大了,居然生出同谢景臣顶嘴的念头!她在心头骂自己,他喊她一声殿下是人前功夫,虚张声势唬唬太监宫女还行,在他面前摆谱,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么!
这么一想火气霎时消了个一干二净,阿九低眉敛目朝他应声是,一副恭敬柔顺的丫鬟样。
面上的神色是平静的,眼底的目光是漠然的,她在刹那之间从活生生的一个人又变回了行尸走肉。过去的十五年从没活得像个人样,当了几日高高在上的帝姬,似乎能令她忘了自己曾多么卑微。然而人活在世上,贵在有自知之明,她一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得意忘形这种事,有一回便不敢有第二回。
他将她脸上的神态一一收入眼底,目光往下去看她的一双手。寻常女孩子难过了便娇滴滴地哭,阿九却不同。她不是个软弱的人,从不善于渲染悲戚,记忆中他从不曾见过这丫头流泪,便是蛊毒发作也只会咬紧了牙关苦撑,她发泄苦难的方式更是特别。
果然,那双手十指拢得紧紧的,用力到骨节发青。他唇抿得紧紧的,有什么东西刺破经年不化的霜雪直捣进心底,打得人措手不及。
是时她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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