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说这些慈悲仁义的话,他选择说:“他们有力,才能帮助我们对抗柳祁,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么?”傅幽人却说:“他们要有力是不假,但谁知道他们的力要往哪处使呢?咱还得谨慎些才好。”伏骄男却问道:“若他们的力往你不希望的方向使去,那小皇子会怎么样么?”傅幽人不觉失笑,道:“您认为会怎么样?”伏骄男却说:“我就是不确定才问你。”傅幽人喝下一口自己泡的茶,只觉口腔中充满苦涩的气味,叹道:“我就是有这个狠心,也没有这个愚蠢。那可是小皇子,我能怎么样?”说着,傅幽人又说:“您必然是觉得我很狠心,又毒辣,实在信不过,是么?”伏骄男却说:“不是。”
傅幽人苦笑着摇头,说道:“你确实已经对我心存疑虑了。”说着,傅幽人抽出鞘中的宝剑,唰的一声,斩断了隔间的帘子,那绣帘断落,珠绣委地,露出内间的光景来。伏骄男往前一看,却见内间跪着一个人,竟是那圣军的副将,嘴里塞着塞子,身上绑着麻绳,是满脸的怒色。那傅幽人上前,取下那副将口中的塞子,那副将立马就骂起来:“你们这两个贼子!”伏骄男却疑惑地说:“这……?”那傅幽人说道:“那晚小才来投诚,说出了一件事来。”
原来伏圣后认为伏骄男是心腹大患,也不愿意伏忍惟的神圣军被解散,花姬想到一个法子,就是拉了那副将来,让那个副将假意给伏骄男负荆请罪,却让他带着毒药去,趁着要给伏骄男敬酒谢罪之机将他毒死。那副将却说:“这伏骄男未必肯喝我的酒?”那花姬又说:“他怎么不肯喝?他必然要喝,你跟他请罪,他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他身边那个傅幽人可恶,未必肯让他喝你准备的酒。到时你要见机行事,或是和他吃饭的时候再寻机下手。”伏圣后跟副将说明了伏骄男就是太后的儿子,那副将为杀伏骄男甘愿冒死,又许诺说若下毒不成,他就直接动手杀人,事成之后自尽,绝不带累旁人。不想小才却直接叛变,将这个计划告诉了傅幽人,傅幽人连夜命人将副将抓捕。也是由此,傅幽人对伏圣后等人完全无法信任。
伏骄男闻言忙道:“既有此事,你为何要对我隐瞒?”那傅幽人却说:“我害怕您心慈手软,要放过这个副将。您已经放过他一次了,他不但不感激,还要拼死刺杀您,您再放过他一次,就是再给他一次杀您的机会。”伏骄男却说道:“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了?”傅幽人苦笑道:“因为我想明白了,希望您也明白。”说着,傅幽人举起长剑,往副将的胸口上就是一刺,那副将还没来得及呼叫一声就断送了性命。伏骄男也是大惊失色,一时也没缓过来。当他回过神来,却看见那傅幽人的双眼是深不见底的漆黑。他听见傅幽人的喉咙里发出沉闷沙哑的嗓音:“您已经不是什么圣宗了,在您要做皇公的那一天起,就该有这个准备,杀人、或者被杀!”
伏骄男沉默不语。那傅幽人却继续说道:“我听说,您第一次面见太后的时候说新教的教众是可以杀人的,地狱菩萨也行血事,若有人生,就有人死,那是他的因果。杀善人,种恶果,杀恶人则种善果!”说着,那傅幽人便将宝剑从那副将胸口拔了出来,带出血流如注。他又一边说:“我如此做来,都是我的忠诚,您不信,就引剑把我杀了,我是恶人,你杀了我,也是行地狱菩萨的功。”说完,傅幽人便抬起头,亮出他脆弱的咽喉,一副引颈就死的模样。这个状态使伏骄男沉默,便从傅幽人手中接过那沾了血的宝剑,半晌方又说:“我说了‘不是’。”傅幽人一时愣住了,没明白过来。他想了一下,才记起来刚他问伏骄男“您必然是觉得我很狠心,又毒辣,实在信不过,是么”,那伏骄男回答了简单的两个字——不是。
傅幽人低着头,看到红色的剑刃拖着淋漓的鲜血,滴得地上一滩猩红。他的心事复杂,半日方说:“倒是我小人之心了。我只是怕大人不认同我的做法罢了。”伏骄男便道:“有些事,我觉得不必做绝。但你也有你的道理,你好好跟我说,我会考虑的,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的想法?”傅幽人却说:“我要挟持小皇子,我要欺骗圣上,我还要很多人死,不仅是伏依依——还要很多人——有些人看起来威胁不大,像是蝼蚁一般,但我一想到他们有可能害圣宗,我就是容不得他们活着!这一点,您能同意,您能听取么?”说着,傅幽人也觉得自己残忍可怖,甚至觉得自己的性情在和柳祁靠近,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恶心,便慌乱地踱步,不自觉地走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在装水盆的架子旁站着,低头又看着那铜盆中的水映着他一张狰狞苍白的脸。
伏骄男见傅幽人一边嚷嚷一边满屋子瞎逛,就觉得好笑,却见傅幽人终于停下了零碎的脚步,走到脸盆旁边发呆,他也是轻叹一声,缓缓走到傅幽人身边,抓起傅幽人的手,探进那水盆之中,也搅乱了盆中的倒映,只见手掌放入水中后,那水便洇开血红来了。傅幽人愕然,却听见伏骄男说道:“你不累么?”
傅幽人只觉心神也如这水波那样荡漾起来。伏骄男又说:“既然这些人是要害我的,那自然该由我来操心。”傅幽人却说:“若事事都要圣宗劳神,要我何用?”伏骄男却说:“你也是个爷了,也不该亲自为这些人脏了手。”傅幽人却暗想:“不亲自动手不放心。”铜盆里的两手相依,乃是他们从以往到现在最亲密的举动,此情此景却无法让傅幽人陶醉于半刻的柔情中,直待伏骄男将手拿开,从容地取挂在架子上的巾帕擦手时,傅幽人才稍稍感动起刚刚的片刻旖旎。那伏骄男却端起了架子,说:“这些事你瞒着我,但是你并没有敢瞒太后是不是?”那傅幽人因刚刚碰触而温热的心顿时就紧缩起来,伏骄男只道:“看来你的眼中只有太后娘娘。”说完,他将那巾帕往水盆中一掷,傅幽人也是欲辩无言。那伏骄男却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么?”那傅幽人只垂头说道:“奴再不敢有所隐瞒了,但奴实在是忠于公子的。”伏骄男却笑说:“你倒是左右逢源。”
这“左右逢源”四个字,说得傅幽人实在是惭愧不堪。大概看起来,他坐拥着皇帝、太后的信任,暗地里可能还勾结着柳祁,这都是很显眼的,故他抖擞一下精神,才说道:“我的忠诚确实是只属于公子的,然而这时局复杂,我才不得不周旋,如果大人心存疑虑的话,我愿意自证忠诚。”伏骄男却说:“你要怎么自证呢?难道我非逼你去和别人闹翻不可?那我岂不是大蠢材?”傅幽人便苦笑道:“从来都是没有退路、孤立无援的人用着才放心。”伏骄男看着傅幽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也很可怜,便摇了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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