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挂断电话,钟疏桐没有哪一刻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早已是个残废。
眼盲,不能说话,最亲的人,也是最狠的人。
每夜都是噩梦惊醒的日子,短短半年,钟疏桐瘦的几乎脱相。
那半年,店员们都在悄悄议论。
这家餐馆的后厨,有一个盲人员工,天天洗碗不说,还整天东嗅嗅西嗅嗅。明明看不见,偏偏找东西问东西听东西的本事练得不错,而且她没啥亲人,所有的工资都小心的存着,后来还搞笑的买了一堆什么画笔画箱。
盲人画画,这不是瞎子摸鱼吗?
果不其然,去偷看的人都在暗地嘲笑,画个圆圈都能画成外星人去,渐渐地也没人再理她。谁知道是个什么神经病,同情她让她有个饭吃就不错呢。
出事的那年,她刚刚大学毕业,对人生所有的憧憬全部毁灭,尚还弱不禁风的女孩从心理到生理都陷入了绝望,直至重新拿起画笔,女孩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还是没有人看过她的画,没有人告诉她画的怎么样,但是钟疏桐知道,我画的是希望,画的是想给自己的力量,画的是证明,没有眼睛,我还能看见。
一年不断地画,她看见了这个世界;两年不断的张嘴发声,她说清了简单的词句;三年,她看清了整个世界,也能高昂的唱着红色的歌谣,连久未发声的喉咙都恢复了柔软。
握着画笔,钟疏桐知道,自己该回去了,不能害怕,不能恐惧,她要讨回公道。
但是
原来这三年,变得不只是自己。
那家人出了车祸,一个也没抢救过来,旁边那小孩一家也早就搬走,和黄瓦山相对的这座更穷更高更深的山,也终于人丁凋零,再无女孩被卖入为妻。
“您是对我最好的人,也是对我最坏的人,”
“当我在地窖听清您为了自己,卖了姑姑,又卖了我时,挣扎着滚下山爬上车,只为了来到您的坟前问一问。”
“养大我的那些年,到底算什么”
眼泪顺着紧闭的眼睫滑下,立在墓碑前,女孩的声音轻的就像吹过的凉风。
“我逃了三年,剩下的时间却只想留在这儿。”
“钟家,如今只有我一个人了,陪着你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我们一家人也不算分开。”
“咔——”
脚跟踩碎枯枝,弓着腰的谢帆抬头,只看见了路口处一身黑衣的女人。
她,听见了?
钟疏桐转身,拽紧拳,哑着嗓子看向前方。
“谁?”
“我以为……你生活的很好”
看着和自己相似的脸,女人的声音很抖,说出口几乎比钟疏桐的声音还有嘶哑。
“我恨她,我想带走你,但是她不让。”
“我小时候偷偷来看过你,她把你教育的很好,我……我……”
“啪嗒……”
钟疏桐脚跟往后,不小心踢倒了墓碑前的石块,身子歪倒的瞬间,男人的手臂有力的帮她稳住身体。
沉默,是三个人的选择
有些事啊,恰如埋葬在最深淤泥处的花种,慢慢的,缓缓的,破壳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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