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裴煊擦拭得还算温柔啦,湿巾子敷上脸,把那些浓墨淡彩忽轻忽重的锅烟灰熨开了,才轻轻地抹去,眼角鼻翼等精细地方,再用指腹掂着巾子,小心翼翼的点拭,生怕力道重些,就要将那羊脂嫩肤给搓红揉破了似的。
让她去打盆水来,本来就是想给她洗脸来着。
可嘴边放出的话,却不如手上这般温柔,只听那恶狠狠的声音,把怀里的公主当小儿教训:
“也不找个镜子照一照,什么样?这点烟灰就能遮得住吗?该白的还是白,该凸的还是凸,该凹的还是凹,长成这副妖精样子,还跟着一群臭哄哄的大男人走一路,知你身份的,倒也罢了,不知道的,少不得要勾肩搭背,趁上几手的。……怎么不笑了?被我说中了吧。是不是有人手脚不老实?军中那些流氓们,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模样的,管你是男是女,反正又解馋,又带劲儿,又好欺负……”
“我……”
夜长欢被数落得目瞪口呆。她从未听裴煊说过这么……糙的话。听来一股子流氓匪气,却又饱含爱怜与担心之意,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浪.骚味,让她直想笑。
上次觉得,到了延州的裴煊,跟在玉京的裴煊,不太一样。此刻,又觉得,进了军营的裴煊,跟在延州的裴煊,又有些变化。
这个人,脸上究竟有几层面目?
夜长欢被服侍得舒坦,又被骂得心痒痒,不觉抬手,摸上裴煊的脸。同时亦觉察到,身下有什么东西,硌着她,便扭着小臀,想挪一挪地儿,却听见裴煊抽着闷气,猛地将她一箍,冲她怒目而视。
“你……”她已经被骂得碎不成声,连句完整的意思也表达不出来。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脸洗干净了,就回那边和亲公主的帐里去,做回你的公主娘娘去。来都来了,总不至于把你送回延州去!那边有人端茶送水服侍,还有人扛着刀枪日夜值守,我也省心得多,别在这里给我添乱!”
裴煊抢白她。
“你……你抵着我了。”夜长欢终于抡圆了舌头,说了句完整的话。
很是嘴贱!很是找抽!很是欠!操!
裴煊倒抽口冷气,那热血蹿涌的身躯,犹如一根已经绷紧的弦,又被拉到了极致。
吹灰之力一碰,即断。
☆、恐惧
那一丝可以断弦的吹灰之力,终究还是没有到来。
裴煊凭着坚强的意志,把身上的软娇娇挪到地上,放好,再快速地爬起来,立在边上,一边理着那松垮的革带,一边仰头冲着那帐顶白布翻白眼抽气,等着身下那事物消停下去。
待调整得差不多了,才转过身来,让那赖在地毡上傻笑的女郎站起来,跟他走。
他准备把夜长欢送到和亲公主的营帐中去。
一来,让她恢复公主身份,被众人簇拥护卫着,吃好睡好,总比这样扮作一个花猫儿似的邋遢小兵,跟着他在军中厮混,要强些。
二来,真要她这样百无禁忌地来贴身伺候,他如何受不了?不出两三日,就得气血倒行,憋都给憋死!
若是把持不住,开了荤,那更是食髓知味的事情,便要犯行军大忌,精力都散在女人身上了,哪还有劲儿拼杀?再则,裴煊心中有一份固执与远虑。他的责任与担子太多,他想要两全,他总想着世事多变,他必须先挣一个稳妥的未来给她……别在这野地帐篷里,委屈了她。
然而,地毡上曲腿跪起的女郎,未必与他有这份灵犀。一听要走,脸上一慌,顿时化身哈巴狗儿,跪行两步,就扑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开始求爹爹告奶奶,满嘴胡话,跟他耍无赖——
夜长欢:“我不去,公主目标太大,万一有人要图谋不轨,第一个死的就是我。做个小兵,才更安全……”
裴煊:“那么多人护着,轻易死不了的。”
夜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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