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一鸣和欧阳玫兄妹俩回到家,见老太太已经回屋打上了吊针。《+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毛玉琴问欧阳一鸣:“打通了?”欧阳玫接话说:“下午两点的车,到咱们这要晚上十点左右。”毛玉琴舒了口气说:“来就好,刚才你奶奶又是念叨徐慧,我就想啊,你奶奶要是见不到徐慧,她是不会安生走的。”欧阳玫说:“刚才和慧姐一说奶奶病了,她马上就说来。”说着话时眼泪又流下。欧阳一鸣默默地在一边站着,心里很酸,又感觉很沉很闷。
一个白天,老太太时醒时睡,时不时地问几声徐慧到了没有。听说还没到就嚷:“怎么会这么慢的,也该到了。”再就不时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又多次起来要去烧羊肉汤,说是徐慧来了要喝。毛玉琴就说她去烧。老太太说:“你弄得没我弄得好。”毛玉琴就说:“那你给我说一下怎么做。”于是老人便又说怎么怎么做。毛玉琴应着到厨房烧了羊肉汤。
晚饭过后一会,老太太一度昏迷,嘴里不停地喊着徐慧,一家人吓得慌了神,欧阳玫就趴在老太太耳边,泣声哭着说:“奶奶,慧姐姐在火车上,一会就到了,一会就到了,奶奶,你别急,慧姐姐也想你啊……”
老太太在一家人的泣哭与千呼万唤中又睁开了眼睛,吐了口气说:“烦,烦死。”众人不解,也不好问。老太太侧过头看着老舅说:“狗剩,你说烦不烦?唉!”老舅就流泪点头附和着:“烦,姐姐,你别生气。”老太太说:“我还能生啥气?咱娘的事,你看咱娘,老是来催我,我说我有事嘛,小慧还没到,我得等她不是。”所有人听了这句话,都惊得心跳。毛玉琴慌忙将欧阳玫和欧阳冬冬拉出了屋去。
老舅心里慌慌地,干笑了声说:“姐,你,你别说咱娘,别吓着孩子。”老太太说:“不能,咱娘疼这些孩子,娘,是吧?”老舅说:“姐,你别说了,咱娘不在……”老太太说:“咋不在?在,咱娘不就在你身边吗?你看不到?”这一句话差点把老舅吓昏过去,转头看了看,浑身颤抖,哆嗦着嘴唇说:“哪有?哪有?姐,你,你别说了。”老太太就看着老舅身后,说:“娘,你要再不走,我就不跟你去了,你看你老在这,把狗剩给吓的。”老舅瞪着双恐怯的眼睛再往身后看,转回头看着老太太哆嗦着嘴唇问:“姐,咱娘,真的,来了?”老太太说:“走了,刚出门。这不,我说了她她才走。你说烦不烦,她就老是来催。还不都是咱爹的事。唉,娘不让我给你说,你说,我不说心里又憋得慌。”停住话,看了看欧阳安平,眼睛落在欧阳一鸣脸上说:“小鸣,你们都出去,我和你舅姥爷说说家里的事。”
欧阳一鸣应着,欧阳安平点了下头,于是爷俩出门。老太太重重地“唉”了声,说:“狗剩,说出去丢人呐,你说咱爹,多大年纪了?这会把咱娘一扔,领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走了。那个狐狸精的男人还在世,没过去,她一个人在那边谁管她?不要脸的就老去勾咱爹,这下好了,高低给勾走了。咱娘也找不到咱爹,这不,咱娘就老是催我走,你说这算啥事!唉,也是咱爹不像话,你说他就怎么忍心扔了咱娘?好歹都那么多年的夫妻了,到这会就一点情分都没有,我本来也不该这样说俺爹,可我…唉!我不想问的,你看我这还有一大家子。可咱娘整天的哭,老是让我去,你说让我可咋办哦。”老太太说完话,冲着空中连吹长长的两口气,眼睛闭上,便又喘着粗重的气。
老舅听得头皮发麻,脸上刷白,浑身发冷,心头打颤,嘴唇哆嗦着看着老太太,也说不出话来。怔了怔暗自思忖,姐姐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难不成是真的不成?父亲在世时,生得一表人才,也是着蟠州北郊公认的美男子。而母亲却生的又矮又瘦,长相虽不算太丑,但绝配不上父亲。父母的婚姻是爷爷奶奶给包办的,父亲和母亲直到拜堂入了洞房才见上面,当晚父亲揭了母亲的盖头,看了眼母亲便转身出了门。母亲那晚就在洞房哭了一夜。第二天是爷爷找回了父亲,先是让父亲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了一个下午,晚上又被喊进爷爷奶奶的屋里跪着。奶奶就跟父亲说,你别看你媳妇长相不咋的,可她能给咱家生很多孩子,操持家也是个好手,娶进了门就是咱家的人,就是你的媳妇,不乐意也得乐意。
原来爷爷会看看麻衣像,认定给儿子娶来的媳妇定能给他们家生出一大堆的孩子。可爷爷看得并不准,母亲自生下姐姐,接下来又生了两个哥哥,五六岁时却都不幸得了天花夭折,那之后,直到第十一年才生下他,以后就再没生育。姐姐随父亲的面相生得漂亮,他就随母亲的面相长得不好看。父亲一辈子也没从心眼里看不上母亲,活着的时候就是蟠城北郊公认的风流男人。这会,他听着姐姐说父亲又带着别的女人走了也合情理。但这阴间的事被姐姐这样说来,心里自然是异常发慌。
这会又见姐姐往空中连吹长长的两口气,心里更是慌张。这里有个说法,临死的人往空中吹长气是吹天门,要不了多久就会走了的。心里就想,可能姐姐是熬不过去今晚了。见姐姐闭眼不说话,起身就想出去和姐夫、外甥去说说,还没抬步,就听老太太说:“狗剩,你上哪去?我还没说完呢。”老舅心里一惊,又赶忙在床前坐下,说:“姐,你说吧。”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咱娘也苦,自咱爹走后,家里就咱娘一人,钱也都被咱爹都带走了,这会咱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她那房子漏雨没人给修。咱娘也怪你,说你不孝顺。你也是,清明给咱娘送钱时,怎么就不好好修修咱爹咱娘的房子,就让你那儿子糊弄着撒了两掀土,那能搪个啥?我这一去,咱娘说就跟我过去,跟我过也行,可你也得把咱娘的屋给修修啊,那么老漏着雨,人家看着都笑话咱娘,再加上咱爹也不问了娘的事,左邻右舍的说这说那的,咱娘在那儿哪能抬起头了?就老是催着我赶紧去。”
老舅听着老太太的话,虽不愿相信真假,除心里发虚外,也是一阵阵地脸红,想着,可不就如姐姐说的那样,在那一片老林地里,也就数爹娘的坟最小了,儿子每次清明烧纸添坟,都说那是虚的,说意思下就得了。这会看,这件事是绝不能马虎的。于是就对老太太说:“姐,俺等天就去把爹娘的坟给好好修修,再送点钱过去。”老太太听后说:“就是嘛,往后记住,多给咱娘送点钱,她一个人不容易。”老舅答应。
又一阵老太太不再说话,老舅一时也不敢起。坐在那看着老太太也不敢吭声。这时欧阳安平进来,看看老太太小声问老舅:“我妈睡着了?”老舅欠身看了看,起身出去。在老爷子坐着的八仙桌对面坐下,点了只烟抽了两口,说:“姐夫,看来姐姐是熬不过今晚了。刚才都吹了两次天门了。”
老爷子身体哆嗦了下,点点头,一会也没说话。默默抽了两袋烟,起身出门到了院里,在毛玉琴和欧阳一鸣兄妹三个跟前站住,问:“小慧确定今晚能到?”欧阳玫说:“确定的,我和哥哥九点多去车站接她。”老爷子点点头说:“这就好,你奶奶恐怕就是在等小慧。”毛玉琴问:“俺娘这会咋样?”老爷子说:“都吹了两次天门了,你娘恐怕是熬不过去今晚。”几个人听后心里又是一沉,欧阳玫止不住又哭。欧阳一鸣问:“啥是吹天门?”老爷子说:“就是临去的人把天门吹开。吹不开就走不了,吹三次就该走了。”
欧阳一鸣无语,便就流泪。毛玉琴问:“爸,要不要再让医生来看看?”老爷子说:“算了,这会还麻烦人家干嘛?”欧阳玫就哭出了声来。毛玉琴拉了下欧阳玫说:“别哭,别让你奶奶听到了,邻居听到还不知怎么回事呢。”老爷子说:“是啊,别哭。”于是几个人就默默地流泪。
这之后,老太太又醒来几次,每次都要问到徐慧到了没有,脑子也好象越来越清晰了。先是喊过欧阳安平和毛玉琴,交待说:“安平、玉琴,我这一走你爸可就交给你们了。他不会做饭,你们就让他跟你们吃,冷了热了的你们俩常注意着。衣服常给他洗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赶紧给他瞧,你爹啥都好,就是不愿意进医院,身上不舒服就硬撑着。你们俩要常看着他。”毛玉琴含泪说:“妈,你放心吧,过几天俺就把爸爸接俺家去。”老太太问:“接你家这老宅咋办?”毛玉琴说:“要不然俺就搬到这老宅来。”老太太说:“搬来这你和安平上班又远了。我看这样,让你爸在你家吃饭,晚上回到这看着老宅。”毛玉琴含泪说:“妈,俺听你的,你咋说俺就咋办。”说了一阵话,老太太闭眼喘了会粗气,张开眼就让欧阳安平把三个孩子喊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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