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旭瑞下午两点多时来到欧阳一鸣家,铁青着脸,瞟了眼给他开门欧阳一鸣没言语。欧阳一鸣冲他笑着问:“啥时回来的?”范旭瑞也没答话,自顾将自行车往门内推,低头将自行车扎好,径直进了欧阳一鸣的房间,黑着脸,看着随后进门欧阳一鸣,伸出拳头当胸就是一拳。欧阳一鸣被他打了一个趔趄,惊愕地看他。范旭瑞眼中含泪,满脸怨愤地瞪着他。欧阳一鸣一时间也好像被范旭瑞的突然地举止和表情吓住了,惊愕之余,茫然地看着范旭瑞说不出话。
这对从小到大,如亲兄弟般的男人就这样凝望着,片刻没有话语。稍顷,范旭瑞的眼中流出了泪,颤抖着嘴唇,蹦出了一句哀怨的话:“干吗不和我说?”欧阳一鸣募然明白,范旭瑞因为奶奶的去世,心里一酸说:“你,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范旭瑞流着泪吼道:“我就能死在外面?是你奶奶就不是我奶奶?你混蛋!奶奶住院时你为啥不和我说?我那个时候去了太原吗?”欧阳一鸣看着他,眼泪哗地流下,痛苦地摇了摇头,垂下了头去。
范旭瑞和他爸爸是在下午一点多时从太原老家回来的,进了家刚刚坐下,就听妈妈说起老太太去世的事,当时就和妈妈发了一通脾气,抱怨她没有将这事电话或电报告诉他。回到自己的房里兀自哭了阵,出门要来欧阳一鸣家里时,妈妈又和他说,在他们去太原前老太太就住院了,欧阳家的人没有和任何人说,怕的是影响欧阳玫考试。范旭瑞心里憋气,暗自想:“你欧阳一鸣就是瞒着任何人,也不应该瞒着我啊?我还能不知道替欧阳玫隐瞒?我可是自小就是把你奶奶当作我亲奶奶的。”想着时就按耐不住,下了楼骑车来了欧阳一鸣家。
范旭瑞对老爷子老太太的感情是真挚的,自小,他一直得到老太太和老爷子的疼爱,几乎和欧阳一鸣无异,所以自小范旭瑞也是拿老爷子和老太太当作自己的至亲的。还可以说,他对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情感,要比他那远在太原很少见面的亲爷爷奶奶的感情还要深。
范旭瑞的吼声惊醒了欧阳一鸣家午睡未起的所有人。先后到了欧阳一鸣的房间,看到范旭瑞和欧阳一鸣都在流泪,霎间心里也都明白,心也就都是一酸。欧阳安平走到范旭瑞身边说:“小瑞,你和你爸去了那么远,怎么好让你们赶回来。”范旭瑞抬着泪眼看着欧阳安平,泣声道:“叔,我没有奶奶了,我再也见不到奶奶了,奶奶,走了,我,我也没能看上最后一眼,我,我也没能送他,我……”欧阳安平听了这话,眼泪就唰地流下,伸手将他搂在了怀里。范旭瑞就抱住欧阳安平呜呜地哭了起来。所有人便都哭。
欧阳玫哭了几声,捂着嘴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毛玉琴流泪看着范旭瑞说:“小瑞,别哭了,你奶奶知道你疼她,老人,早晚都要走的不是?”欧阳安平擦了擦泪,拍着范旭瑞的肩说:“小瑞,别哭了。”范旭瑞依然哭。毛玉琴说:“听话孩子,你这一哭,俺们都不好受。你看一鸣这些天,瘦成了啥样子?”说着话,自己又抽泣起来。
一阵后全都止住哭。范旭瑞低头站着想了想,摸了摸眼泪看着毛玉琴说:“姨,我和一鸣去看看奶奶的坟,给她,烧点纸。”毛玉琴说:“咱这的规矩都是上午烧纸,这都下午了……”范旭瑞问:“有啥讲究吗?”毛玉琴说:“老辈说,去了的人下午都不在家。”欧阳安平接过话来说:“那就有那么多讲究?去吧,去看看,你们兄弟俩也说说话。”范旭瑞就点点头,说:“奶奶会知道我回来的,她肯定会在家等我。”几人心里又是一酸。毛玉琴点点头说:“那也好,就去吧。”顿了一顿说:“状元桥的桥东头就有卖火纸的,你们正好路过。”说着话掏出些钱,递到范旭瑞面前,说:“拿上钱。”范旭瑞急忙推开毛玉琴的手说:“我带着的,我给奶奶烧纸,咋能拿……”毛玉琴也是为范旭瑞对老太太的情感动,看看他问:“真带了?”范旭瑞点头说:“带着的。”
欧阳一鸣和范旭瑞各推一辆自行出门,毛玉琴随在身后说:“给你奶奶烧纸时,在坟前画个圈,冲着坟留个缺口。”两然点头答应。毛玉琴就又说:“也别回来太晚,晚上在家吃饭。”范旭瑞说:“等会看,回来晚了你们就先吃。我和一鸣兴许就不回来吃了。”走了两步对欧阳一鸣说:“等会给奶奶烧了纸,我想去看看爷爷。”欧阳一鸣说:“爷爷晚上到这里吃饭的。”范旭瑞又急忙转回头,对已经转身走回家门的毛玉琴说:“毛姨,晚上我和一鸣回来吃饭。”毛玉琴应着。
路上,范旭瑞才断续的问起老太太摔下山崖及住院时情况。欧阳一鸣就详细地和他说了。范旭瑞也就时不时地怪他说:“奶奶住院时你就该和我说,怕玫子考试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啊?现在,奶奶走了,我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住院时能陪她老人家几天也算是尽孝了。”说这话时,两人眼圈发红,心里也都很酸很沉。
范旭瑞和欧阳一鸣在状元桥不远处的一家寿材店,买了一些火纸、串箔及金元宝之类冥钱,用一个黑色的大大的塑料袋装上,挂在车头骑车向城外骑去。
欧阳一鸣便又问太原的爷爷奶奶身体咋样?范旭瑞说:“爷爷就是感冒了几天,我们去后都全好了。也是年纪大了想见见我们。”欧阳一鸣点点头。范旭瑞伤感着:“一鸣,你也知道我对爷爷奶奶的感情,自小,我见过我亲爷爷奶奶几次?我真是把这边的爷爷奶奶当作我的亲爷爷奶奶的。这次奶奶住院时你们没有告诉我,我确实很伤心。”欧阳一鸣心里就生出了一股愧意,也是为老太太住院时没想起告诉范旭瑞而后悔。
推车上坡,欧阳一鸣抬手指着山坡新坟,告诉了范旭瑞那便是老太太的坟。范旭瑞点了点头,眼中含泪看着那座坟就说:“奶奶,小瑞来看你了,你肯定在家是吧。”欧阳一鸣听着心里发酸,也是眼圈发红。这之后,两人推车上坡都也没有言语。
到了老太太的坟前,两人扎好自行车,范旭瑞就流泪立在老太太的坟前,一动不动的看着。欧阳一鸣陪他看了看,转身去拿挂在车头那只装着冥钱的塑料袋。就听范旭瑞凄婉地喊了声:“奶奶,小瑞,小瑞来看你了。”欧阳一鸣猛地转回头,就见范旭瑞双膝跪在老太太的坟边,继而就是一阵伤痛欲绝的痛哭。欧阳一鸣此时再也无法控制住情绪,手拎那只塑料袋,一蹲身,双手抱头呜呜地哭起来。
两个男人就这样哭了阵,谁也没有劝谁。好一阵慢慢止住了哭,欧阳一鸣拿过那只袋子。范旭瑞含泪在坟前的地上画了个圈,留一缺口对着坟。欧阳一鸣将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进圆圈里,说:“奶奶,小瑞来给你送钱了。”范旭瑞拿出火柴点上。
看着烧完,两人跪在坟前冲坟磕了三个头。默默起身,转身走到自行车前,刚将手搭在自行车把上,就听身后一阵风声,两人心里都是一惊,回头看时,就见刚刚还没有一丝风的坟前刮起了一阵旋风。只见这股旋风坟前急速旋转,片刻卷起他们俩刚刚烧过的那堆灰烬,直冲天空,一会后消失。
欧阳一鸣和范旭瑞愣愣地看了会,缓过神相互对视了眼,心里都有一些恐惧,谁也没言语。默默地推过自行车,转回头又看了几眼老太太的坟。骑在自行车上慢慢滑下了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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