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她的文字了。如今重读,有种历史久远、记忆昨日的错乱的感觉,耳边清晰响起他留下的呼吸。
我把书放回书架,向书店的老板娘道了声谢谢。老板娘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而我只是微笑,没作解释就走了出去。她自然不会知道我在这里重温了什么,每一个人都有故事,但每一个故事都局狭地保存在一两个人的心口,无人可读,你只有关注到一个人喜欢读怎样的书,写怎样的文字,才能隐约猜测他有着怎样的过去,虽也并不正确,但性格倒是离不开多远的地步。
夕阳落了下去,暮色逐渐降临。我在漓江边上停驻,望着岸边垂钓的中年或老者,猛然之间就想起他站在解放桥上的话。
“安华,我多想等我老了的时候,也能像他们一样,坐在漓江岸边垂钓,那时候,你会在哪里呢?”
我会在哪里呢?他还在这里的时候,我走了。我回来的时候,他却走了。我们的离去都有类似的决绝,不留余地;我们的挽留总是不合时宜的孤独无力,以至于不是他望我的背影,就是我找他的去处。而如今我找不到他了,再也找不到了。他那熟稔的、温暖的笑容仿佛那轮夕阳,忽然就被楼影淹没,吞噬,一点也不剩下。
他说:安华……我们的一生,其实只有七步路要走,很短的,但也很长……
我当时并不了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我隐约懂得了一些,但也不确切。只是望着江边的背影,望着不知道隔了多久才抽出水面的鱼线,真真切切地明白,有些东西,是真的会让你永远都放不下的;有些人,是真的会让你永远都忘不了的;有些错,是真的会让你永远都弥补不了解脱不了也释怀不了的;有些时候,是真的会让你永远都感觉到自己的无奈和无力但也无法放弃与忘却的。我们都是围绕着鱼线逡巡徘徊的鱼儿,终有一天会自己留下一个不可能愈合的伤口,要么死去,要么带着疤痕苟且向生。
这似乎是一种偏执的原罪,或许我终生不得救赎。
我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上“七”,觉得它是我的幸运数字,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自己缚上的禁锢,但心甘情愿倒是真的。我走下阶梯,数到七,又从一开始往七数。终于走下去的时候,老人刚好收杆,双指大小的鱼在鱼线的尽头扭动着身躯,像在对诱惑下陷阱重重的命运作出顽抗。
老人一脸平静,收杆,捉鱼,上新的鱼饵,抛线下钩,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沓。我想如果坐在我面前的是他的话,应该不至于如此淡漠。
老人注意到我的目光罢,扭头望了我一眼,我对他微笑点头,他也回以浅笑,像个羞涩少女。我坐在他旁边,双腿肆意地垂下去,江面就在我的鞋底汨汨流过。
这亦是我与他当年喜欢的懒散做派了,无意中竟把它一年一年地保留了下来。
“来旅游的吧?”老人问。
“算是吧。”我说,又问他“你怎么知道”。
“我没见过你。”老人露出憨厚的笑,声音低而朴素。
我有一刹那怀疑过老人话中是否有什么其他的含义,但很快就觉得这样的揣测实在无聊且幼稚。“兴许是我变化太大了吧,”我笑着说,“上一次离开桂林的时候,还是五年前呢。”
老人点了点头,“也是,年轻人,一年一个模,变得可大咯。”
我以微笑回应,沉默不语,他的话在我心里激起了锋利的涟漪。老人也不说话了,眼睛盯着脚边的几根鱼竿。我望着鱼竿的倒影下,一根水草从上游流过,逐渐远去,这其中似乎昭示了成长中错肩之人的注定结局,想着令人心里郁闷。是种悲观的思维模式,他说过不止一次,我自己其实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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