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可以追溯到教会试图保住自己的财产?”傅贤拨动时间轴,一路倒退回一千多年前勾心斗角的宗教会议,又继续向前,定位到公元前沙漠里踽踽独行的游牧民族,“或者‘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
“基因为了更好地复制,产生了意识和认知,继而产生了…”
“模因*…”
“基因幻化出了寄生蜂。模因则生发了…”
“宗教。”
“人们需要有神来惩歼除恶,主持正义,哪怕现世报难以兑现,至少能保证死后世界的公平。但事物是否存在、事实真相若何,并不受人的主观需求影响。”
“归根结底,这只是一个个模因,试图存活下去,复制自身,开枝散叶的努力啊。”傅贤把目光转向那些挣扎求生的人们,“思考太辛苦,相信更容易——尤其是,生活如此艰难,世界如此残酷的时代。”
我说不出话来。当蒙昧的人类试图解释自然的瑰伟莫测,安抚疲惫惊惧的心灵,寻求共识与秩序的种种努力,最终演变为僵化的盲信,纷争的源泉,隔阂的高墙…人又太容易屈从这些诱惑,陷入权利架构中,成为一个吞噬众生倾轧异己的庞然怪物身上,一颗渺小而丑陋的螺丝钉。曾经输送营养,滋润胎儿成长的胎盘,如果在分娩后还一直死死黏在身上不放,终将成为溃烂腐败的病灶。
“但是,总去走容易的路,终究会无路可走。”我跃回封锁一年后的无人区。一群秃鹫正在啄食那还在微微颤抖着的幼童。一架无人机掠过树梢,一段时间的延迟后,视频流入网络,几个小时内,病毒爆发般疯狂传播起来,举世震惊——一如当年,黑墙倒塌。
然而,已经太晚了。
庞大的数字令人麻木,陌生的地名太过遥远。直到这个幼儿惨烈的影像,终于让那些置身事外的人们意识到,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但是,如果往事重来,他们还是会做出别无二致的选择——有些东西的根源,实在埋得太深,太久远了。
***
终于直起身来的男人呆站在路边。他半晌才摸出手机,打算再叫辆车,却发现没有信号。
他叹了口气,开始沿着公路缓缓前行。太阳炽热地烘烤着他的头顶,让他没一会儿就头晕目眩起来。也好,折磨自己的肉`体时,他总会有种赎罪般的畅快感。
以前有情人折腾自己,欺负自己。现在他不在了,自己的生活简直安逸得让人良心不安。
他不想孤独一人寂寞地苟活,又生怕死去。自己如此罪孽深重,一定会下地狱的。
不过也许在地狱的烈火中,就又能见到他了呢。
“嗨,上来一起走吧?”一个飘忽的声音传来。男人已经被晒得几近晕厥,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两双手臂架住了他,把他拖到车里放躺在后座上。有人在给他喂水,拿湿巾擦他的脸。
“搞什么啊!你这样会中暑死掉的!”见他慢慢缓了过来,短发女人很是严厉地教训他,手下却很温柔地擦拭着他的额头,“好些了么?”
为什么…他翕动干裂的嘴唇,却只被喂下了更多的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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