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眼神询问程期怎么了,程期抿了口酒,说:“老太太这两年闲下来了,最近在折腾想弄个杂志,文学类的,也不学术,很开放,当个乐子,只面向校内,就想着能给学校的学生们做个引路刊。”
温让对程期奶奶是很尊重的,老教授确实一生都在为学术和教育做贡献,这所学校“名校”牌匾的功勋章里,她实实在在担得起一些分量。
“教授真是让人起敬。”温让由衷赞叹。
程期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笑说:“老人家之前还念过你,你不是也做过她学生么,有闲情的话,你给贡献点儿稿子?”
这是抬高温让了,老教授一生栽育桃李无数,按辈分儿排起来都不知道多少前辈愿意尽上一份心意,实在数不上他,他心里明白,这是程期在中间给他说了好话。
程期见他确实有些惶然的神色,也不再往细了说,反正离落实也还早。他拍拍温让的肩:“瞧你,写点儿东西而已,还没定论呢,以后再说。”
第009章
温让所在的学校,种了很多石榴树。
五月份正是石榴树的花期,他的办公桌挨着窗口,每次一抬头都能看到成片娇嫩的石榴花,生机勃勃地冲他招摇着崭新旺盛的生命和美丽。
在温让眼里,这些花都蘸着血。
五号二十五号是永恒的时间折点,那是十七年前他弄丢温良的日子,自那时起,经历的每一个五月二十五,对他来说都是漫长的凌迟死刑。温让支着下巴面对那些无辜的花儿怔愣,他觉得他的四季和时间,跟常人比较起来大概都是本末倒置的,五月是他的严冬,他像苟活的蝼蚁,像嶙峋的猫狗一样,缩着尾巴,踮着脚尖儿熬过每个五月,抱着不受控制的噩梦与痛苦,咀嚼着自己的罪责熬过五月二十五,然后才是属于他的、自欺欺人的“开春了”。
他试着研究过小孩子的记忆一般都从哪个年龄开始扎根,他回想自己的记忆源头,绞死了所有的脑细胞,勉强想起第一件有印象的事也只是上幼儿园的时候,大概五岁左右,有天温父骑着自行车接他回家,他在后座上不老实,将脚后跟儿卡进了车轮里,疼得直不起腿。他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后脚根儿上被医生抹了紫药水儿,现在还留着一块疤。
记忆里的画面都是上帝视角,没有时间轴,许多含混零碎的画面都交织冲撞在一起,甚至让他怀疑一些模糊如梦境般的回忆究竟有没有真实发生过。
温让总在想,温良丢的时候那么小,在他四岁的小头颅里,能记住多少事?他如果平安长大了,现在还记得自己么?哪怕记着最后自己凶他的画面也好,不然万一哪天他找到了温良,温良却什么都忘了,不愿意认他,不愿意回家,可怎么办啊。
明明小时候的温良被自己抱在怀里,软糯又粘人,是会奶声奶气喊自己“哥哥”的。
他机械地做着手上的工作,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却让他越发颓丧难过,仿佛温良真的不愿意认他,仿佛温良已经找到了似的。
竟让他有些委屈起来。
打开网页,新刷出的几条寻家启示并没有与温良条件接近的孩子。温让僵硬地点着鼠标想,如果温良不认他……
算了。哪有什么可想的。
温让困倦地将双手握拳顶在眉心,能找到就已经是要磕头拜佛的事了。
今天上午他有两节大课,第二节课在另一栋教学楼,他赶到的时候,学生们已经熙熙攘攘坐在教室,温让对自己的迟到表示歉意,从文件夹里取出点名册开始点名。
喊到“李子旭”的时候,底下传来的那声“到”,实在有些耳熟。
温让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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