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纪罗洋几乎是泣不成声,他本不知道这噩耗,还为子伊的信纠结万分。沈路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缓了半天没缓过来,沈路相比之下反而冷静了些。
之后纪罗洋把子伊那封信给了他。熟悉的字迹,还有边角上浸湿的泪痕,沈路知道自己是无法走出来了。
子伊问纪罗洋,沈路为什么要娶自己呢?他又不爱她。她说她不相信了,她说她真的很伤心。她说无论什么理由,都请告诉她,她能接受。
沈路这种低落的情绪持续了很久,他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直到纪罗洋学校的校长费劲千辛万苦把参加学生.运动而被当局抓进监狱的学生们保了出来。
沈路在名单里看到继寻,他于是说服纪罗洋去和校长提这个要求,多保一个人。
而当继寻见到沈路时,他脸上的惊讶好半天也褪不下去,最后,他呆呆问了句:“老师,您难道是组织派来救我的?”
沈路看着他,沉默了会儿,只问:“你难道不觉得对于组织来说,他们担心的不是你的生命安危,而仅仅是你会不会把事情说出去?”
继寻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下去,沈路于是煞有介事地总结道:“你不适合做这样的工作。”
沈路说这话并没有考虑太多,他只是觉得继寻太天真,政治这事不是他能够应付得来的。到头来傻傻被一些深具感染性的语言煽动,付出的代价却远远超出预期,实在不值。
继寻却是摇摇头:“沈先生说的是。但我并没有把这当做职业。也就无所谓付出与收获。”
沈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心里其实有点羡慕。很少有什么事能够让他倾尽全力,所有一切他都觉得无趣,他难以相信有什么东西能够给予人这样大的力量,能够支撑起一生的生命轨迹。
他明白子伊为什么喜欢继寻,这样单纯而有目标的人的确很难让人忽视。可继寻原本可以有更为出色的人生。无论家境、品格与性情、学识与能力,继寻都算人才。他可以有安定的生活,美满的家庭,可以同时具备才华与赞许。可这样完美的条件他却用来做一件难以说是否会有回报的事。或者说这样的事业,就算有回报,他有生之年很有可能也是看不见的。
沈路有点惋惜,更多的却是佩服。
他像是看到几百年前的自己,幼稚而过于理想化。曾经他看不起这种冒着傻气的热情,而现在他觉得这才是真正值得赞扬的。没有人能轻视一个为梦想付出一切的人。
继寻后来去了北平,继续他哲学研究的专业兴趣。而随着战事吃紧,很多大学都迁往了内地,沈路也和纪罗洋一起去了重庆。
他和继寻一直保持着信件联系,但他一直没有告诉他子伊的事,继寻大概出于避嫌也从来不主动提。直到有一封信,沈路对他说了子伊的情况,但没有收到回信。自此以后,两人断了联系。在那个信息并不通畅的年代,很难说这种失联意味着什么。
那次,在去往重庆的火车上,沈路看着窗外稻田,水稻一片片金灿灿的,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摇摆着,像海一般微波荡漾,悠闲而随和。简直难以想象这里曾经遭遇的战祸,简直难以想象战争将会给这片土地带来什么。毕竟这一切看起来这样安谧。
远处山林绵延起伏,层层叠叠碧绿青葱,天空澄澈蔚蓝,秋季阳光正好。这里千百年来一直如此,承载着人们的期望,一年年丰收与团聚,仿佛接下去也当如此。
看着这样的风景,沈路想起继寻,忽然就明白了。自己那些顾虑和那些不甘,在这世间万物面前竟是那般渺小。
直到很久以后,有人仍旧会疑惑,在那样一个连生计都成问题的时代,为什么会有人有这样的理想。在那个一切都刚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自己认同的道路能否走通的时候,就有那么些人义无反顾地上前了。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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