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镜头他动员剧组拍了整整七个凌晨。
在他修改无数遍的分镜头剧本里,它是为数不多留到最后的一个,因为方亦慈将它视为整部片子的灵魂,前期所有的内容都将为了烘托出那一个场景的惊艳。
破晓的时长有限,而且方亦慈坚持取自然光,所以一旦有任何差错就不得不转到第二天早上拍摄。当时他靠着强大的心理素质,才勉强忽视掉那一个星期里的怨声载道,跟剧组的演员摄像灯光挨个商量,甚至说他是在“央求”都不为过。
他因为天气,演员走位,镜头穿帮、越轴,灯光,道具等各种或大或小的问题,一遍又一遍地叫停重来;在遭受所有人无数个白眼和埋怨后,依旧顶着压力,坚持不懈在半夜三点叫他们起床准备拍摄。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凭什么所有师生看完片子后都给他赞扬褒奖,唯独一个教电影史的老师对此不屑一顾?
方亦慈不觉得挫败,毕竟他不会蠢到因为一个人的否定就对自己灰心。他只是不希望,那个否定他的人是魏如枫。
他最近好不容易不像以前那么烦他了,好不容易觉得和他相处起来能很轻松——结果却这么快,这个人就将自己的期待反手一推,化为泡影。
“所以你到底在生气什么?”安望舒在对面头也不抬地夹菜,“他贬不贬你,片子都已经获奖了,展映了,列入学校资料馆了。你还不满什么,非要所有人都夸你才行?”
方亦慈不耐烦地用舌头舔自己一颗尖尖的牙齿,半晌才闷闷不乐地开口说:“他哪怕对我的景别挑刺儿都行,可他偏偏要踩那个长镜头,他有病吧,妈的。”
他越想越气,说:“是,我是在模仿别人的镜头,可那种构图和调度,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顺利模仿来的吧?我上学期赚的钱一半都用来拍凌晨戏了,你想想光是租的那台滑轨就多贵。”
安望舒从鼻腔里轻轻哼笑了几声,冷森森的,他看着方亦慈,“客观物质不以人的意志转移——既然你觉得自己拍得好的事实就摆在那里,那还在意魏如枫的话干什么,当他是空气不就得了?”
方亦慈没有说话,舌头沉默舔着后槽牙旁边的那颗。
安望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到底是在意他说的话,还是在意说那种话的人是他?”
舌尖忽然没控制好力道,深深抵住了那颗牙最尖锐的部分,疼得方亦慈皱眉。
他撇撇嘴,抬起头,正对上安望舒戏谑的眼睛。
“我今天跟你说过了,别多想。”方亦慈避开他审视的视线,把头一偏,“再废话操`你妈。”
安望舒笑着喝了口酒。
晚上回寝室后方亦慈就坐在电脑前沉闷地抽烟,他刚才顺道在学校资料馆里借了最近五年的毕业生作品合集,从近百部片子里挑着感兴趣的看。
这也算是他的一个习惯,多看同龄人拍的作品,其实比看大导演拍的还要受益匪浅。因为他们和自己水平不会相差太多,但凡从片中发现什么问题,都能让他有“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意识,或是看到别人的优点,也能记得在自己下次拍摄时取长补短。
“欸,明天去不去钓鱼啊?我这还剩两张渔票,再不去过期了。”安望舒问。
“没空。”
安望舒看到他又沉浸在专业里,就不再说话打扰了。
方亦慈硬生生坐了三个小时,桌上的烟灰缸都快满了。可今天好像很不在状态似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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