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开一片深深春草,最后才在江畔寻见了对方。
夜色深深春草深深处,春水亦流得深深。
原来人家在江边掬水洗脸。
月是上弦月,沈明丹卸了甲,只着一身颜色凝练的白衣,白衣白裳地叫那月色一照,仿若月下凝出的一道冷烟。他洗干净了脸便临水洗剑,水中有月影落花随逝波东去,亦倒映着沈明丹毫不起波澜的眉眼。水中的眉自然还是那对眉,眼也还是那双眼,很漂亮,漂亮到寻不出一丝瑕疵,只是于细微处静静地透出股陌生——那股陌生自季霆瞧见他神色极静地剑起剑落时便有了,一个初回上阵的十八九岁少年,怎么会有那式神情?
好似生死已从他身上辗转过许多遍,剑进、剑出,带起一片血肉不过是件寻常小事。
季霆犹疑着要不要问他真是初回上阵么,正犹豫呢,那头沈明丹已在水中望见了他走近的倒影。
“陛下,我、我今日不是有意要违抗您的指令……”只见那少年霍地站起,面上那股“陌生”霎时不见了影,又变回平日那个同他说话总有些磕绊的沈明丹。
季霆闻言一笑,道:“无事,你杀敌有功,该奖的。”
他望着沈明丹面上那点慌张,又静静将心中疑云抹去,只当自己望错眼。
于是二三年过去,沈明丹变作了沈将军,季霆也一直没将那一问道出口。
正当他如今又忽地想起二三年前平江一役时,却有一人撩开军帐走了进来。
来人是他麾下一名重将,姓王名舟。王舟与他乃多年相识,十一二的年纪便玩上了,从十一二时一道踘蹴上树到十七八时一齐骑马射猎,再到如今共赴戎机,掐指一算也有十多年矣。
“陛下,臣有一私事想与您说。”
季霆搁下手中朱笔,回道:“何事?”
只见那王舟从怀中捧出一枚五彩女红:“家妹绣了一荷包,托臣送给您……”
这荷包绣得实在秀气,东绣只瑞草云鹤,西绣头翠池狮子,章采鲜艳,一望便知是新绣的,一针一线都蓄着许多情意。小小一只捧在手中,透出股檀香味道。
季霆见了这小荷包才忽地想起,王舟确实有一妹妹。可他只见过那姑娘二三回,一回是他到王府上办事,一回是他在岸边垂柳下偶遇王家兄妹游湖。那二三次打照面,头一回隔着珠帘,后一回隔着烟波,他努力地去忆,忆起来的影子却都零零散散,只蒙蒙地想起人家髻上半朵珠花和面上那点红霞。
如今一只荷包递过来,意味再明显不过了,这小香包那头系着一个姑娘脉脉的情意。从北到南,途经许多山水与长亭短亭,经了她兄长的手辗转交与他的。
季霆咳了半下,缓缓道:“扬舲,令妹的心意,我心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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