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人都像邈光你一样手中剑削铁如泥,近日军中可是怕极了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季霆饮了口热酒,顿了片刻,缓缓道,“我猜那术士使的大约是傀儡之术,前些日我在马上同那些东西近处交战过,他们个个面貌僵硬,神色诡异,虽有人形,却不太像人。”
沈明丹闻言,正欲寻个几句来答,可那厢季霆却又忽地调转了话头。只见他搁下酒盏,笑道:“先不提这事了,我一直有些话想来问你。”
他一边手轻轻握住沈明丹,手心处一片方才酒盏余下的薄薄热意:“邈光你籍贯何处,家中有些什么人,还记得么?”
“臣、臣……臣只记得家父姓沈,其他的都记不太住了。”
他的记忆没几片是清的,全都只有一圈不明不白的轮廓,充贡品用的“芍药”那个名字似一团朦朦的雾般兜头罩下,那便是他所有捞得上来的身世。关于“芍药”之前的事儿,再勉力去忆也只忆上来一些零敲碎打的光景,一扇画屏、几缕香云,影影绰绰间似有一人在交代什么,几个下人喏喏地去应,称画屏后的男人作“沈先生”。再多的,便隔鸿沟一道,怎么记都记不起来了。至于那位面貌模糊的“沈先生”,他总觉得是位与他牵连颇多的人物,一股直觉告诉他是血缘上的牵连。
“记不清了也无妨,”季霆牵起他的手来递到唇边亲了一下,“便像如今这般留在卫国不也挺好的么。”
沈明丹平日里虽无甚大表情,一张面皮却十分的薄,往常季霆逗他个几句便能脸红,一声也不吭,便那么静静地脸红上大半日。这下可好,季霆唇上动作比口头逗弄更甚,沈明丹耳根子处霎地烧起一团霞,耳廓上一圈的红,破春冰一般一路漫到双颊上去,红得都快化了。
他头低低地盯住被季霆亲过的左手,却无半分将其抽回的意思,只垂睫道:“臣会报答陛下恩情的……!”
“你如今不是正在报么?”
“您——”
“您什么您?”
沈明丹叫他一番话逗得无话可说,面上的红怎么也淡不下来。晚风呜呜咽咽,跟风里含了口蜜一样,那阵含着蜜的风把几欲出口的话从他唇边掠走了,只留下双颊至耳根的一片红。
帐外的天边,天边的帐外,有军士唱起了几支短短的卫国小谣,那小谣又浅又俚,歌儿中尽唱些稻子、牛羊、山坳里的春花……
不过一年二长短,季霆便发现吴军中已多了许多钢筋铁骨的傀儡。
卫国兵士皆是凡胎肉骨,对上那铁铸的傀儡自然吃了许多苦头,季霆久攻江北诸城不克,一时军中士气低落。可那傀儡虽刀枪不入,吴王为造傀儡却已耗了数万钱,帑藏早不殷实,供上来的粮草也时断时续,两边都是疲师。终于又是一年岁末,季霆同萧氏暂且和议了。
江北和议当日,季霆见着了那造傀儡的术士。
后世正史是没那术士的位子的,稗官野史倒替正史来记住了他,统共只记了寥寥数十字:“嘉淳中有术士者,自号瀛洲仙,多奇思、善妙术,曾侍吴王萧仪左右。时人多称其‘沈仙师’。”零零散散的几十字却记不下当年那位“沈仙师”的玄,江北和议那日风刮得很大,是南地罕有的大风天,吹得大江畔旌旗猎猎、战袍滚滚。一阵暗波涌动的大风下,只有那位沈仙师的衣袍是稳的,不曾叫风吹起半分。
只见他骑白马一匹,白发白髯配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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