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镜片她能看到他的眼睛。
视线相接,许多难以言喻的东西迸发而出,有她的退缩,有他的蓄势待发。
莫羡紧贴着墙,一只手紧紧攥着高跟鞋的鞋跟,一只手的指甲抠进墙皮里。
他的手离开她的鼻梁,绕到她的脑后,在她发髻根部摸索寻找,找到发卡后直接拔了下来。
她的头发全散了下来,缠绕着他的长指。
她的心悬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眼镜摘下来,拉开她的包,把眼镜放了进去。
一种明确的信号。
她突然很想跑。
她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三年前对他放手已经用尽了力气。
结婚一年的时候,他要去海地,那是他婚后第二次参加无国界医生组织的行动。这次她坚决不让他去了。
她受够了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每天翻墙去国外网站看时事新闻,听政客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从他们的发言里找军事行动的蛛丝马迹。
受够了整晚整晚地做噩梦,吓醒之后一摸身边是冰凉的床单。
受够了电话不通网络不通,一个短信都要等他凑巧到了有讯号的地方,一封信从国外寄到她手里的时候,他人都已经回来睡在她身边了。
她只想把他留住,健康平安的好好生活。她手里筹码不多,全拿出来不过一个婚姻,她就拿离婚要挟他。
没多久她就发现,跟自己受得那些折磨相比,他进退两难的痛苦样子才是她的极限。
她爱那个并非凡夫俗子的他,他心里有整个世界。一开始她跟世界共存,后来她逼他做出选择。
宋若词对关忆北的心思她一直清楚,她从没把宋若词放在心上。可当宋若词跟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龌龊,压根配不上他。
后来她还是跟他离了婚,就算他苦苦求她,甚至承诺为了她从此退出无国界医生组织,再也不到国外。
她给他的理由是爱情消磨完了,她厌倦了为了一个男人而唧唧歪歪患得患失,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要男人了,她就只要钱。
在度过了一个多月不堪的拉锯战后,她终于如愿以偿。
办完手续走出了民政局,她朝他伸出手,故作轻松地说:“分手还是朋友,祝以后一起顺利。”他握住她的手把她拽进怀里,给了她最后一个拥抱。
徐婉告诉她,第二天他去了海地。
于是她继续每晚翻墙看新闻,继续做噩梦,继续断断续续地收到他的短信。他回来那天她偷偷跑去机场,看到医院的人拿着鲜花拉着横幅去接他,还有记者,宋若词把花送给他,他对着镜头笑得非常晴朗。
她想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没有了她,他才是完整的。
她默默离开机场,坐到车里,收到他的短信:“活着回来了。”
她趴在方向盘上哭了个痛快。
一直以来她就像条船,关忆北是个漩涡,在他的怀里,她沉溺得看不到来处,找不到尽头。
她不敢跟他再次开始,她对自己没有信心。她怕再来一次,又是一个死循环,她咄咄逼人地阻止他,他又会进退两难。
那样他起初求而不得的痒会变成最后锥心刺骨的痛,而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像第一次那样放手。
他的手轻轻捧住她的脸,又亲了下来。
这次他非常的温柔,不再急切,只有细水长流。
他们领证的那天晚上他也这样亲她,他说再也用不着猴急了,还有几十年好活,要缓缓地跟她过。
就算罗列了一万个理由可以骗过他,她还是骗不了自己,她有多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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