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措。
结果刚想转头离开就结结实实地挨上了苍锦的一个巴掌,清脆的一声响,真正意义上的无缝衔接,于是眼里蓄积了许久不让掉下来的眼泪被打得溃不成军,一滴接一滴地落下来,它们的落荒而逃。
未晞没有捂脸,仍由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她低头,头发从肩后散下来,遮住脸上的红,从头到尾她表现地像个哑巴一样。
不是她懦,而是她懵。
打了人的苍锦其实也懵了,她已经失却了判断力,不知道未晞到底是高级还是低级,难道她的无所作为就是江湖上的无招胜有招?苍锦觉得自己手疼,刚刚真的失却理智下太重的手了,在出手的那一瞬她就后悔了,因为对方眼里的懵让她觉得不忍心,对方根本就是一个战斗力为零的木头,她几乎把这样的一堆木头打得散了架,打得它零件满地乱滚。
苍锦深呼吸了一下,算是给自己壮胆,她把未晞扔在卫生间里,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走得飞快,像是想把自己的恶劣行径甩在后头,生怕它追上自己黏着自己,结果在走廊上撞到了伊人。
苍锦看了伊人一眼,错开目光,飞快地往前面走,她知道伊人马上就会发现自己扔在洗手间的那个犯罪的证据。
如果未晞向伊人告状的话,那么伊人在未晞和她之间到底会选择谁?想到这个问题,苍锦倒有些期待起事情的后续发展来。
苍锦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南楷钧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苍锦往嘴里塞了一块菜,来逃避这个问题。子佩看她一眼。
没过多久伊人就领着未晞回来了,未晞很聪明地把头发散在脸颊两侧遮住那个耳光的遗迹,但还是有些红肿露在头发遮不到的地方。
大家继续吃菜,伊人的手一直攥着未晞的手,放在桌子底下。
“子佩,”伊人忽然放下筷子说,“生日惊喜跟我没关系,是苍锦准备的。她喜欢你。”
苍锦的脸飞快地烧起来,就如挨了一耳光。
伊人转向苍锦,语调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我再和你讲一次,你不欠我什么。当年我帮你纯粹是为了我自己,你不过是我英雄主义的一个试验品。”她将话说得毫不留情不留余地,“所以,请不要再尝试对我报恩还债,不要因为我隐藏自己的爱憎,喜欢子佩就喜欢子佩,讨厌未晞便讨厌未晞,你的行为,丝毫不影响我对他们的态度。”她站起来,把未晞也拉起来,“我们走了。”
南楷钧小声地问苍锦,“你们三个怎么了?”
苍锦的一滴泪掉在碗里。
子佩从自己的面前扯出一张纸,递给苍锦。苍锦半天没接过,子佩只好亲自替她把眼泪擦掉。
伊人和未晞回到了学校,坐在石阶看台上,背后是巨大的红色标语。今天是星期六,学校的操场上此时只有散步的退休的老教师和几个打球的男生,月亮在云朵之间躲藏,时隐时现。
两个女孩都是一样的坐姿,屁股坐在上一级,腿放在下一级,胳膊放在屈起的膝盖上,脸埋在胳膊上,头发乱洒。发梢为夜风所摇。
伊人静静地想,脑子里的画面也是静静的,她现在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生气了,那种生气接近液体的沸点和金属的熔点,咕噜咕噜地沸腾,呜滋呜滋地熔化。她想起走进洗手间时看见独自站在洗手台前的未晞,伶仃的,孑孑又茕茕,又带着那么一点不谙世事的懵,像是只刚从洗手台里爬出来的单细胞生物,没有脑子。她就站在那里,像是冰,像是玻璃,像是一切易碎的和晶莹的。伊人走过去,却怕惊动她,她掉泪,她无言,她表现得就像个软弱可欺的哑巴。
伊人很恼。
然而,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从她在洗手间像认领一只小狗似的认领未晞开始,她就再也不可能扔下这个女孩。纵然后来未晞和她闹,和她娇,把她按在身下眯着眼睛模仿霸道总裁腔说女人你服不服,纵然未晞常常可以恃宠而骄在她们的关系之间占据主动权,她也总是想起,名叫未晞的女孩一旦走出伊人的房间,就又变成了那个软弱可欺的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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