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陈韶只是看着,目光幽沉如海,甚至无人向他请示是否追击。良久,他终于下令部分敌我地救助伤兵,其余人原地休整。而他自己带了几个军官,缓缓向山上走去。
山川寂寂,风声悠长。守军早已溃散,间或有零星的残兵惶然请降。他充满疑虑近于恍惚地咀嚼着这莫名的胜利,几乎是不安地走着。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找到祁云归?
“不是双儿,真的不是双儿,不是她。”饱经沧桑的侠士于此时掩面而泣,哀声如啼血,“阿蘅也不是我叫人杀的,全都是容清行做的,也都是他造的谣,你们千万别信,别信……”
压抑的哭声在冷寂中荡开,祁云归忽然也觉得眼眶湿润异常。这个永远活在传说里的美好的侠客,此刻倚着冰冷的石壁,一字一句地讲着那么一个疑点重重的故事,一个不堪回首的曾经。
“我知道从十八年前大家就在猜度我为什么娶妻,彼时是少年心性懒得解释,后来是没人可解释了。但人间哪有这许多传奇。我不过去酒楼听了支曲子,因此就多留了分心……执意娶她便是后来的事了。”
他说至此就缄了口,像是在细细怀想什么旁人莫知的柔情与悲凉。祁云归踌躇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恕晚辈冒昧,那世人所传的足下婚后一月离家远行之事……”
洛千鸿颓然一笑:“没什么冒犯的。当年我联合几个高手筹谋多日应朝廷之意杀了其心腹大患沈英,而沈家在江湖上素有威名,当即便要报复我。我既无意为官,江湖之事朝廷纵有心护我也鞭长莫及。我没办法,只好出来流亡避难。”
至此,他语调中又渗入了极深的痛苦:“我安置阿蘅和双儿的地方明明那么隐蔽,连沈家都找不到,课时……容清行找到了。”
祁云归蹙眉问他:“足下与那容清行是旧识?”得到的回答却让他只觉脊背掠过一线森寒:“不,不是。”
“我足够放纵也足够有名,仿佛什么善恶的故事都担得起,还不是朝廷的人,于他是多么完美的选择。假托双儿的名字,又多么符合那些百姓漫无边际的想象……再故意散播些谣言,根本就不会再有人怀疑,根本就没有……”
他声音又一次低下去,沉入微渺的虚无。祁云归忽地想起宋梨画对自己说的玉竹那“我一个字都不信”的论断,连忙道:“至少这个传闻,我方所有人,都是不信的。”
如今想来,他们从最初就没有在洛双儿之说上浪费丝毫精力,是何等明察,何等至幸?
不知此语是否给了洛千鸿些许告慰,至少他重新开口:“后来动乱一起,我就成了他们制造谣言的最大障碍。于是容清行就令苏晋将我囚于惠山,至于今日。”
祁云归静静听完,顿觉有什么不对,未经犹豫便脱口而出:“从足下娶妻生子至江南事起,是整整十六年。而苌楚门所接委托动辄千金,他们筹备了这么长时间,又手握巨资,究竟所为何事?”
“我不知道,也不敢想。”洛千鸿飞快地答道,沉痛且焦灼,“所以我每日每夜都在担心,我害怕这所有的事,只是一个开始。”
接着他悄悄拭了拭眼角,隐去一滴浊泪仰起头来:“我不年轻了,再有报国之志也没有用了。我现在只想见见双儿……她若还活着,都十八岁了。”
祁云归握紧铁栏含了泪肃然道:“若有可能,我等必倾力完成足下未竟之志。”
然后,毫无预警地,他就想起了这几日咬牙忍痛逼自己遗忘的,自己的家人。
他的兄长没有受刑,父亲没有生病,母亲有没有日夜地哭?
他们全都那么无辜,那样努力,就像千百个埋骨江南的百姓一样,有人宵衣旰食,手不释卷;有人日出而作,无惧寒暑,为了理想,为了生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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