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沙河镇,这时,见他们留下他说话,他心中有了底。
老婆子虽然知道老头子的心思,但就怕老头子一不小心得罪了客人,据说越贵重的贵人脾气越是喜怒不常。但老头子实赖着不走,她也没辙,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不都十多年前的事了,怎么如今还是荒无人烟的样子?”徐家英记得十多年前,文德皇后尚在世。此地离京又不是很远,遭了这么大的灾,自然会有人上报朝庭。当时必定有人来赈灾,为何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钟里长擦掉眼角的泪,“这都是命呀,是沙河镇的命呀。沙河镇的得名缘于外镇外有条尺来宽的小河,河里几乎全是沙子。”
“那场洪水淹了整个镇子,淹没了几十条人命。能逃出来的都到了河源县,朝庭有赈灾粮食发下来,大人小孩也能囫囵混个饱。待洪水退了,大家回到镇子上,发现原来一条沟渠大小的沙河变成十来丈宽,河水淹没了田地,河两旁上百亩的良田全给淹在水中。”
钟里长的手又不禁地颤抖起来。
太子微抬下巴,有内侍端了茶水过去,道:“老人家,先喝口水,那些事都过去了,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承你吉言。”钟里长客气地应了一句,转头又叹道,“上百亩的良田就这样毁了。大家也垮了,没了田地种不了庄稼,大家没活路了。当初,我和跟几个老头子不服,拼命挖渠想引水下流,想着水去了,底下总会是之前的良田。至到有一天,我们中有一人挖了一个坑,刨出里面的土,全是不能种地的土地。大家灰了心,有能力的就迁走了。剩下的就到处找短工长工做,家里留下老人和孩子。就这样一年到头也只是吃上七成饱。遇上年景不好的时候,大家找不到活,卖儿鬻女的多了。几年下来,镇子上的人就越发的少了。”
这事太子还是头次听说,太子眼光扫过几位工部大人,问:“这事儿怎么没听说过呢?是不是你们工部瞒着不报?”
几人赶紧拍胸表态,真的没有听过此事。
“你们没去找过河源县的县令?”太子问钟里长。
钟里长心里咯噔一下,抬眼向太子看去,只见太子眼神端正清明。钟里长狠了狠心,若是再不找到人,他们沙河镇余下的人怕要死绝了。
于是钟里长道:“洪水才退时,曾找过县尊大人。县尊大人也派人来查看过,但一时又找不到解决办法。后来换了县尊大人,就不爱管这事,只管收赋税征差役。我们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再这一收税出差役,大家如何活得下去。”
“洪水退后的头一年,为这事,死了好几户人家。于是大家想方设法地搬出去或是卖与人家作奴仆,也不愿意在这里等着死。再后来见赋税实在收不起,县尊大人不知从那里摸出本县志说我们沙河镇不属于河渠县,是属于隔壁的山南县。为这事,两个县尊大人吵得不可开交,后来不知怎么的定了下来。我们这地儿就属于两边不管,也不收我们赋税,只让我们沙河镇出差役,但我们的差役比人家重得多。别的地儿出一个,我们得出一个半且差役中最累最重的活都是我们沙河镇的人干。为了让我们出差役,都勒令沙河镇人不得迁往别地,一旦有人迁出,全家大大小小全充做苦役。为着这差役一年也死上不少人。如今你看到镇子上几乎没有青壮年,都服差役去了。往年还可以看到有青壮年在县城里找长干短干,今年是没有人了。“
太子的一张脸黑的简直可以挤出墨汁,抿紧唇不说话。这些事朝中无人知晓,是县令没上报,那县丞呢?还有巡查御史呢?
“老人家,河源县城和山南县城离此地多远?”太子缓缓道。
钟里长迟疑了一下,方道:“河源县近些,一日路程,山南县快马也要二日。”
一个小脑袋在通往后院的门口探头探脑,钟里长看见,道:“小老儿先去去。”
太子指着桌上的鸽蛋青茶汤,道:“这道菜里未放油,让你家小孩来吃吧。”
“孙儿们粗鄙,上不得台面。”钟里长忙道。
这一会功夫,六六已走到小孩子的身边,歪头打量她半晌,“你是女娃?”
大妞怀里抱着一个碗,躲在门后,把头埋到门后不坑声。
六六眨了眨眼,道:“小妹妹,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大妞身子扭动了一下,仍是不动。
六六猛地推了一下门,从大妞怀里抢到碗就跑,边跑边回头道:“你来呀,你来拿呀。”
不想大妞并没有追来,只呆站了一会,就往后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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