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温度已经相当高了。梅尧刚下飞机,就觉得空气里湿漉漉的,海的腥味笼罩着没边没际的蓝天。邵明爸爸在机场外面等他们,一路送到第一医院,嘘寒问暖地,生怕哪儿哪儿没顾及上。
邵明妈妈发高烧进医院,具体原因还没查出来。当时网上又盛传着海鲜寄生虫,邵明两下联想一个对比,吓得脸发绿,立马买了机票拉着梅尧回家。
医院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股闷闷的臭味。楼道里摆着许多被子和用被子笼头的人。这些人都是全国各地来求医的,家人在病房里睡着,自己就在门外面睡着。
他们早上八点就到了,门诊楼外的长队一溜儿排到大街上。长队两边密集分布着举牌子的黄牛。来到神经科,几层楼的人,不是用仪器端着脖子、手持滑轮吊针散步,就是硬挺挺地躺在那里。邵明心里发虚,觉得怪吓人的,感觉全是要命的病。进了309号病房,邵明的妈妈面色红润地躺在那里,几个吊瓶高高悬着,一见儿子就高兴得咧开嘴笑。邵明松了口气,上去问:“妈,你怎么回事啊,给你找保姆你又不要,都一把年纪了,就不会照顾自己,没事儿贪什么嘴,要吃坏了怎么办!”
“好端端的,一上来就怨长怨短,让人笑话。还不快跟妈介绍下你的朋友!”邵明妈上下打量着梅尧,眼神从陌生友好忽变为疑惑。
“这还介绍什么啊,之前不是跟你讲过了吗?梅尧,梅花的梅,尧舜禹的尧,和张凌云吃饭的时候认识的。”邵明跟梅尧使了个眼色,“这位可爱的年轻的人都说是我姐姐的妇女,就是我妈啦。”
“阿姨您好。”梅尧笑道,“看见您,就知道邵明为什么帅了。”
“妈!你发什么愣啊。”
“……哦!唉!你好!唉,我这年纪大了,看谁都觉得像是故人……小梅啊,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邵明这一年遇到不少事儿,我们也帮不上忙。你说他,当年要死要活去读电影学院,正红着,家里人都知道出了个大明星,说不干就不干了。要不是有你,他指不定怎么胡来呢!”
邵明怕梅尧说漏嘴,忙打断他们:“哎呀,老妈你烦不烦,我怎么就要人帮着了!我自己不行吗?”
“还说你行不行?当年要不是有棣锋,你——”邵明妈突然住嘴,又转头去说梅尧让人觉得熟悉、觉得亲切,一定是个可靠的孩子,千叮咛万嘱咐地请他看着自己不靠谱的儿子,和之前跟陈棣锋说的那些话如出一辙。梅尧答应着,心里百般滋味无从说起。
陪着邵明妈过了两天,邵明又领着梅尧一一拜访那成堆的亲戚和老同学,好好地享受了一番事业有成衣锦还乡的爆炸的荣誉感,整天笑眯眯的。梅尧一个人呆惯了,没法适应这种闹哄哄的真诚的热情,一面陪着笑,一面觉得精疲力竭。
邵明走红过后,挣到头一笔大钱,就偷偷溜回家给爸爸妈妈买了栋两百六十平的市区别墅。他家的房价不像J市这么不可理喻,买了房子,加上他那暴发户式的装修审美,也不过花了三百多万。等全部落停,他邀功一样昂首阔步回到家里,把钥匙和房产证一并交到父母手里,让二老惊喜得不行。
他给自己留了一间三十平米带独卫的卧室。淡金色调,床上垂下厚厚的丝绒帘幔,四根雕花铜柱子高耸地立在四角。这次回来,他也没给梅尧安排过单独的房间。梅尧提出了,他就说没收拾。而事实上则是因为自觉客房稍嫌寒掺,深怕丢了自己的脸杀了这番威风。梅尧不得已,一直睡他身旁,时不时把他搭过来的手拉开,整宿整宿地睁着眼叹气。
邵明家的人喝酒喝得凶,梅尧是个三杯倒,却耐不住这些人热情劝酒。这天回屋,两个人都是穿穿倒倒。梅尧头痛得不行,任邵明把自己扔床上,自己东摸西摸地钻进浴室,硬是要把澡洗了才肯睡。哗啦啦的水放了半天,他头搁在浴缸边缘,人滑倒在地上,迷迷瞪瞪费力地眨着眼,眼里全是血丝。一会儿浴室门被拉开,邵明也进来,问:“你在干什么?”
梅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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