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沈老太买了一个婆子,这儿子家中用上了下人,那老爹老娘还没有,沈老头沈老太虽再三拒绝,江氏那句“若是传出去且被人戳脊梁骨”,两老念及儿子,才收下了。
家中虽添了下人,但也没多大变化,该是自己做的亦是自己做。
范先生不喜他那般有些成绩便得意忘形的姿态,也不道,只瞧着沈兴淮亦是勤勤恳恳地同他读书习字,心中稍有慰藉,却又恶狠狠地想,连自个儿子都不如。
对此子亦是有几分感慨,他倒是个有恒心和毅力的,这三年来,无论刮风下雨的,早上醒来便是绕院子跑上个一两圈,再是十张大字。其父中秀才,也无那欣喜若狂之态,只道:“阿耶是阿耶,这秀才功名又非世袭。”勤奋有余,亦是聪慧清醒,实属难得。
范先生待他倒也有几分疼爱,虽不比蜜娘。那孩子心智早熟,心思细密,且有些大人也比不得,范先生亦是没法拿他当孩子待。人非草木,这几年间,日日相对,没个祖孙情,也有个师生情。
那蜜娘是他打小看到大的,从那几个月大,到会走会跑,会喊人,这些情谊自是非比寻常,亦是范先生舍不得走的原因之一。
沈三参加那宴会,被那些个乡绅土豪要诗作要对联,他有些小聪明,稍微也能应对一些,且次数多了,便也头疼,到范先生那儿,想求些对联与诗作亦或者指点一番。
范先生最近本就看他不爽得很,哪肯愿意教他,且那嘲讽道:“那秀才老爷怎得连诗、对联都不会,这功名可实在不?”
沈三那功名怎来的,范先生当是最为明白的,一是那一年当中努力苦学,又得他提点些小窍门,二是他亦有些小聪明,运道好,要说真材实料,倒也只是半罐子水。
范先生冷哼一声,侧过身去不看他:“你那半罐子水,且也别乱晃了。我那诗作给你,可有那脸面拿出来?想想你这一个月,且飘然不?”
沈三被他那讥讽得也有几分心气上来:“先生本就知我这考功名本就是为了利禄,先生当初劝我考功名之时,也说那大丈夫且应有点功名地位。”
范先生被他那气得,手头那本书就这般砸了下去,颇感失望:“那功名全非你朝世人炫耀吆喝的东西,是让你不被人低贱。你以为考个秀才便是天下无二了吗?我怜惜你之才能与资质,方拉你上正途,且非你如今那纸醉金迷、好大喜功之态。这世间的秀才有多少,你不过侥幸得之,你真以为那些人当真是敬重你,愿同你来往吗?且不过看你年轻,有望再进一步,你却安于此,且看那几年之后又是如何!”
沈三被那书一砸,又得范先生一番话语,却是清醒了。他非蠢物,虽是世俗人,但亦是极其聪慧之人。想想着近一月的沉迷酒宴,只不过得那些个往日瞧不起自己的人的谄媚,便未得其他。这世间便另有一言,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万事万物便都是如此。不开拓家业只守成,便只会越来越少,他人在前进,你在原地,亦是后退。
范先生想起江老夫人临终所托,有负所望:“老夫人临终让我照看你们,点题你,我想照你如今的志向,我也算是全了老夫人的所托。我也是不管你了,原是觉,你还年轻,且可往上冲,也好给你下面那两个孩子撑出一片天地,也好给蜜娘好一些身份,如今看来,也就指望淮哥了……”
范先生不看他一眼,且走了。
沈三捡起那书,心中亦是沉甸甸的。那书是淮哥的,是史记,他不过九岁多,却是看起了史记。待翻开,那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皆是个人感悟与心得体会,他这儿子自小就比人聪慧,亦还懂得进取,鼻翼竟是有些酸涩,他这父亲,竟是连个儿子都不如……
沈三回去后,推了今晚的邀约,在自己的书房里静坐一会儿,翻了一会儿书,有些心烦意乱也看不进去,便回了房。
那江氏正在算账,蜜娘坐在一旁玩弄她的宝箱,那宝箱皆是放她喜爱之物,比如说,那珠花儿,沈二给她做的木蜻蜓。
沈三到屋里,蜜娘高兴地叫道:“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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