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爱军仿佛是睡了,但是他在睡梦里断续的咳嗽声使王金凤难以成眠。王金凤格外担心于爱军的这次感冒——于爱军以前也有感冒,但都不似这般来势汹汹。她认为丈夫是受到自己的牵累。的确,自从自己被选上村长,虽然丈夫一再声明自己不做一个“管家婆”,可是,家里家外的活,他都默默地尽力承担下来,庄稼地里的活如果不是自己想到去做,丈夫几乎不用自己——害怕引起别的病症。她知道,于爱军仗着年轻体壮,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体上的一点不舒服。她几次悄悄欠身起来看于爱军发红的脸,想要把他唤醒。可是看于爱军睡得那么沉,尽管偶尔咳嗽几声,可是眼睛并不睁开,呼吸也还平稳,显然是睡着了。
后来,王金凤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不再关心于爱军的咳嗽。她睡过去了。但是她睡一会儿醒一会儿,这中间她的思想一点儿也没有停下思索。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直走在梦里还是根本就没有睡过去。有一次她似乎睁开眼睛,却仿佛那只是一个梦里的场景,于是看见血红的夕阳……她觉得眼皮过于沉重,于是不得不合上去……
于爱军尽量不咳嗽或者只是小声咳嗽。但是他的嗓子实在难受的厉害。他闭着眼睛,身子老老实实躺着,脑袋却一阵一阵眩晕,天上地下一般升起落下。他怕影响妻子的休息,虽然身体不舒服,却一动不动,紧闭着眼睛,直到不能坚持,才轻轻活动一下感觉有些麻木的四肢。有一阵,他真的睡去,看见妻子满脸忧伤的看着自己。背景却是一片黑夜,黑夜里连盏灯火也没有。可是自己很好,很舒服地躺着。但是不能动弹,眼睛却睁得很大,能够清楚地看清妻子的脸蛋。“啊,难道我不行了吗?”于爱军感到疑惑,“她为什么不说话,也不掉眼泪,只是那么看着我。是了,并非是我要不行了,我明明好好的。是她,肯定是她遇到困难了。她为了不让我操心、难过,所以她不对我说。可是,我可以不管她吗?”他要和妻子说话,他要问她为什么不说话,只是那样无可奈何,满脸忧愁地看着自己,但是,他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嘴巴好像被什么封住,根本张不开,而且,不单是嘴巴,就是胸脯也仿佛被什么压迫着,不要说说话,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他着急,恰在此时,妻子流泪了,满眼睛的眼泪。于爱军发狂似的大喊大叫。但是他就那么一直躺着,真是奇怪,他竟然也没有想到要站起来。他只是努力要发出声音。可是不能够。周围是那么净,只有背景的一片夜,没有灯火、星星、月亮。她的脸,却是那么清晰,眼睛里深深的忧愁如同写在那里,夺眶而出的眼泪也仿佛下雨。于爱军用尽平生的力气,大喊一声。他一下子就醒过来。周围是那么的安静,一个安静而宁馨的夜。妻子均匀的微微的呼吸是这夜里唯一的一个声音。窗外,刮起了大风,窗玻璃也微微地晃着;可是,这些声音离自己很远,仿佛一张画像上为了使主题鲜明而特意添加了一种几乎可以使人忽略的那种黯淡的背景颜色一样。于爱军奇怪,自己的大喊大叫竟然没有吵醒妻子。她的呼吸,均匀的,那么自然的呼吸,仿佛是一曲舒缓的轻音乐,又似乎一双柔软的、体贴人心的芊芊玉手,使得被惊出(或者是因为着急)一身冷汗的自己烦躁焦急的心情很快平静下来,连同搅得自己的心阵阵发颤的那个耐人寻味的梦一起融入到这深沉的夜里。漆黑的夜,熟悉的夜,平静的夜,只因为身旁一个她,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贴切,充满缠绵的温情和爱恋的欢喜。但是,曾经有一种……什么呢?于爱军在暗夜里细思。“啊,是她经常使用的洗发水的香味儿,还有她脸上润肤乳的淡淡的兰花香,可是这一切都哪里去了呢?于爱军略凑近那均匀的呼吸。他闻到了他熟悉的香味儿,但是那香味儿只有依靠他的记忆才可以维系。那香味儿……尽管清淡,于爱军却知道,这就是自己心爱的人了。他闭着眼睛,用心去聆听那香味儿。是的,一样一样的,还是那样的浓厚,叫人喜欢的忍不住要去亲吻。忽然,于爱军的眼睛湿润了。他的眼睛因为和他的心灵有所交流而不争气地流下眼泪。是的,媳妇忙于工作,已经很少用心于梳妆打扮了。以前的她是那样的爱好美丽,她会把很少的一点润肤乳在脸上揉过来揉过去,她说这就是脸部按摩,坚持下来可以避免皮肤因衰老而下垂。她会对着镜子细细地摆弄哪怕只是一缕头发的位置。每换一次衣服,即使预备上山干活的工作服,她也不忘照一下镜子,前后转身看看是否衣装得体。自从被选上村长,她的工作量增加无数,她哪里还有闲余时间啊!她和以前一样要洗衣做饭、操持家务,和自己一起去山上给果树喷药、追肥,播种和收获庄稼,同时却还要去村委办公室上班,去老党员家里聊天,去贫困户家里谈心,去五保户家里说话。村民家里有喜事,她会以村委的名义送去祝贺,要么是一叠“喜”字帖,要么是一副喜庆的对联。家有不幸,她会在最快时间赶去为人化解悲伤。她常常说:“以前的我只能够代表我和我的这个家,但是现在的我是代表着一个村集体,我不能够偷懒,不能够不负责任。我要让村民觉到并相信,村集体就在他的身边,时刻和他共悲喜,同命运。”她帮助村民申办土地证、房产证,仿佛自己的事情一样着急;她处理邻里纠纷,早上会忘记洗脸,中午会顾不上吃饭;大雨的夜里,她去查看河流;田间地头,她虚心向老农学习种田技术,有机会,她又会把这经验向年轻人传授。学习和传授,一来一去,交流的是经验,传播的是感情,收获的不仅仅是农田的增产与丰收,还有彼此间的信任和友爱。她总是不愿意把今天能够处理的事情等到明天。她说:“将心比心,既然人家希望这件事办得快一点儿,那么我为什么要去拖延呢?”她喜欢给人讲道理,宣传敬老爱幼的精神。她会不失时机鼓励年轻人多学习,要敢于创业,有经受失败和重头再来的勇气。家有学生,她鼓励学生好好读书。家有老人,他要求子女善待老人。你问她做村长半年多都做过什么事,她回答说什么也没有做。她遇到过责难,只会自己背后掉眼泪。转过脸,她又笑了。她有过偏激的语言,因此她狠狠地批评自己“没有教养”。她对不理解自己,甚至冷嘲热讽自己的人报以甜甜的微笑。这样做,她不认为自己失掉什么。她会用“换位”思想认真地考虑问题,因而能够明白对方所以不尊重自己的原因。她修改自己的言行,绝不迁就恶习。她赞成美好,面对丑恶立场坚定。她说:“我不着急我的工作有所进步,我在意我的做人是否合格。”她喜欢读书,因为工作忙,也是偷懒(于爱军认为是劳累),一本不厚的书倒要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才能读完,反反复复,压在被子底下的书每次被取出来都似乎遭到熨烫一般的平整。她有时侯写读书笔记,那笔记本却又不好好收拾,到处乱放,至于许多抽屉里都有供她写字的本子和笔。为这件事,女儿小红抗议说:“妈妈,你不要把你的本子放到我的书包里。也不要偷拿我的笔。”这方面,她男孩子一般没有头绪。她读书通常是在早上和晚上,但是早上和晚上也常常有人来找她,她总是赶快把书藏好。她说;“不要被人家笑话。”她知道自己的知识浅陋,所以她不愿意被人看见她有读书的爱好。问她做村长的收获,她说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帮助别人了。她不为自己还没有掌握村政大权发急,不为自己的签字不被于海山认可而生气。她在意自己的言行是否为多数村民接受和信任,她高兴自己内心有着那么多美好的向往。她鼓励自己要有远大的理想并且为理想能够努力奋斗,她在日记上提醒自己不要因为有困难而心灰,要相信自己,要有执着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她有一个想法,就是将来的某一天,她要为村民办一个图书室,她希望村里出钱为村民订阅一些涉及新农业和人文地理的优秀刊物。她认为农民同样应该有很深的文化修养,这种修养不应该只是来自学校。她希望村领导能够接受村民的监督,每一年的年底,村民可以为村里的每位领导投票。她认为连续两年被村民评为不合格的领导,应该有主动辞职的觉悟和勇气。村里有好人好事,村集体应该有所发现并予以记录、宣传和奖励。“奖善罚恶”落到实处,社会风气必然不坏。“将来我们要把草帽村的名字前面加上一个‘金’字去。实实在在的‘金’字。”有一回王金凤对于爱军说。“到那时,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高兴哩……我会拍着手尖叫着跳起来……我会不会发疯呢?”
凡是这些,有王金凤正在做的,有的却还只是胡乱写在她的日记或者存在于她的想象之中。也许,在她的想象之中,何止这些?否则,她怎会把草帽村叫做“金草帽”呢?于爱军平静地躺着,默默想着这一切,想着她的故事,她的善良、勇敢、聪明、活泼,纯洁与可爱。他脑子里的画面一转,忽然想到自己,自己有什么故事呢?他想到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去偷人家的西瓜吃,还有花生,然后被人发现,满山沟追着;还有为了好奇,也是证明自己长大或者只是想要享受一下做大人的滋味,于是去偷着抽大人们愿意抽的烟卷。他还偷过父母腰包里的钱。他读书不好,却经常因为打架被学校警告。这些事情他都不去对父母说,但是父母却常常知道。他不认为这是二娃捣的鬼(他和弟弟同校不同级),因为他也帮助二娃打架或者“复仇”。每次学校有考试他都不告诉父母,害得父母只好向别的学生打听,甚至鼓励二娃就去问他的班主任。面对考卷上许多的红叉叉,父亲大声呵斥,要是敢顶嘴他就会亮起巴掌;母亲和善,但是能唠叨,她喜欢给自己摆大道理,拿学生远大而光辉灿烂的前程来说服自己,使自己承认错误,在以后的学期能够发奋读书。于是自己就努力,但是很快就放弃努力。二娃比自己强,在小学五年级以前学习一直名列前茅,但是进入初中没有拿一张奖状回家。父母把弟弟的这种不争气的改变也归结到自己身上,于是每次受到的埋怨就是双份的。父亲说:“你自己不争气就算了,干嘛带累弟弟也不好好读书。”母亲说:“他是你弟弟呀,你要有个好榜样给他。将来弟弟有个好前途,你也会跟着沾光享福的。”他生气父亲错误的“宣判”,但是理解母亲的苦衷。他私下就告诉弟弟要好好学习,将来能让母亲过得舒心。但是弟弟的成绩终于没有提上去。兄弟两个先后初中毕业。这也算是了了父母的一个心愿。他们兄弟俩又先后成为“打工仔”。弟弟果然有出息,在工厂里苦学技术,不长时间就被评为技术标兵,后来就做了跟班长,又升为车间质检员,现在,他还是一名班长,但是手下有六十几个工人,权力仅次于一个普通工厂的车间主任。但是自己呢?一直就是一名普通工人的角色,有一次他也差点被“提干”,但是终于没有。有的工友说他死板,不知道私下去找车间主任表示一下。他的确没有,而车间主任有说过让他做班长的话。也许那就是一个暗示,自己……那都是过去的事啦。于爱军并不赞赏那段时光。自从认识王金凤,他的生活才灿烂起来。自己许多的回忆都与她有关。王金凤对自己有过许多评价,而自己也因为和她结识被许多男同事羡慕追捧,也成为车间女工背后议论的焦点,他因此被公认为厂子里最帅,最有男子汉气概。厂长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儿,那女孩儿几次到过于爱军工作的车间,有人说女孩就是要一睹“帅哥”的风采。他们之间有说过话,但是没有恋情,有,也是许多“嫉羡家”和唯恐天下不乱的“极端分子”、“绯闻制造专家”的“得意之作”。他知道,那些关注和传言都是因为王金凤(他们巴不得自己和王金凤分手,喜欢王金凤的男孩从此可以有机会,而喜欢自己的女孩于是有了希望),而厂长的女儿大约也是因为看见王金凤对自己很专情,很投入,所以才主动放弃追求自己的。——于爱军是这样认为。同时他也认为是自己没有看上那个女孩(他嫌女孩太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因此没有对那个女孩耍弄“爱的伎俩”,土话叫“鬼画狐”,就是所谓“甜言蜜语”,而女孩也读出自己眼睛里不看好她的那一层意思,这是女孩放弃自己的一个主要原因。于爱军不认为是厂长的女儿没有看上,并且爱上自己。显然,于爱军年轻时候对于自己的爱情是很有信心的。有一段时间,于爱军和王金凤之间真的闹过矛盾。于爱军认为王金凤心有所属,但不是自己;王金凤却认为于爱军瞎猜疑,不能好好对待她的感情。两个人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甚至陌生人一样,对面走过不打招呼。到底是于爱军不能坚持,找到王金凤承认错误。连着三天,他去道歉,最后竟然莫名其妙地(这是于爱军以后的说法,在当时,他心里很明白,总是感情真挚所致)流下痛苦的后来却又使他极为难堪、羞愧、脸红和不安的眼泪。王金凤原谅了他。事后,于爱军对王金凤说:“我算是理解‘最毒妇人心’的意思了。”王金凤就打他,说他把自己比喻成“妇人”,而自己明明还是一个女孩子呢。从那一次危机之后,他们的关系正式确立下来,直到结婚,然后有了女儿小红。不知是谁说道:坎坷更有利于人的走路,挫折却是通往成功的最结实的桥梁。在爱情上,于爱军认为这句话同样有其道理。他记得很清楚,就是那一次危机,使他认识到自己的生活里不能没有王金凤,而王金凤对自己一定也有更深于以往的了解。
因为专心想事,于爱军竟如睡着了一样忘记了咳嗽。但是王金凤一个转身惊动了他,他才觉得嗓子又痒又痛,难受的厉害。他轻轻咳嗽几声。但是嗓子越发难受,满嘴的痰,好不容易吞到肚子里去却马上又含了一嘴。他反复吞咽着,也不知嘴里哪里来那么多的口水。可是,他感到恶心。他想大声咳嗽一下,或者喝一口水润润嗓子,但是他怕吵醒妻子。他忍着,实在不行,他爬起来。
“大娃,你醒了?”王金凤细声说,“你干什么?喝水吗?你不要起来,我拿给你。”
王金凤“啪”地摁开灯开关。日光灯的光亮刺着于爱军的眼睛。他闭上眼,然后睁开。他坐起来。
“你躺下,小心别再受凉。”王金凤说,一边下去为于爱军倒一杯水过来。
于爱军只觉得浑身虚弱的没有力气,不知道是不是被灯光晃的,头一阵阵发晕。他躺下,从窗帘的缝隙处看见外面黑黑的正在进行的夜。
“水不热,你喝吧。”王金凤说,一边把一杯水端到于爱军面前。
“你拿垃圾桶过来,我吐痰。”于爱军脸趴在枕头上说。
王金凤披一件外衣到院子里。她嫌垃圾桶脏,就找了一个旧的脸盆,在灶间盛了一点水拿进来。
“哎呀,你怎么不多穿点儿衣服。”于爱军埋怨说。
吐了几口痰,于爱军感觉嗓子好受多了。他不动手,还是由王金凤伺候着喝了一杯水。
“哎呀,你的脸怎么这么烫?”王金凤看丈夫脸红红的像要起火,就摸一下他的脸,不禁惊问道。
“没事,盖的被子太厚,热的。”于爱军很轻松的口气说。
“再给你倒一杯水吧?”王金凤站在地下问。
“不要了。你快上炕吧,小心你也感冒。”
王金凤上炕钻到被窝里。于爱军翻身脸向上躺着,王金凤则面对着他。
“爱军,你身上好热,是不是你的感冒加重了……”
“没事,真的。我现在就感觉浑身轻快多了。我能觉得出,睡一觉,明天早上一准就好了。你把灯关掉吧。”亮着灯,于爱军觉得嗓子好受一些。但是他希望妻子能睡安稳,所以叫她把灯关掉。
“还明天呢。这都已经凌晨一点多钟了,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王金凤纠正说。
“是吗?”于爱军有些不相信,可是心里又觉得这一夜过得实在漫长。
“当然快啦。你回头看看,我们从不认识到认识,一起上班,下班……那仿佛就在眼前,但是,我们的小红已经七岁了。”
“一代一代,人都是被孩子催老的。我妈,都白头发了。而我呢,也已经三十多岁了。”
“二娃怎么还不结婚?他要是结婚了,咱妈咱爸也算是没有心思了。”
“人只要活着还会没有心思?他们帮我俩带着小红,等二娃结婚,有了孩子,他们马上又要帮二娃带孩子。我和二娃没有成家的时候,他们就惦记着我们;我们结了婚,他们又希望我们的生活过得好,夫妻能和睦。到我们有了孩子,他们的心思马上又转移到下一代的身上,怕小孩子冷着,热着……比关心我们小时候的成长还要尽心尽力。”于爱军小声咳着,“人生是一个重复,都会有被人照顾和去照顾别人的时候。到我们成了爷爷、奶奶,小红的孩子……”
“你说的好长远。”王金凤笑道,“没有想到,你的思想也是这样深邃。可是,说不定我们成爷爷……应该是姥姥、姥爷的时候,孩子入了全托,我们只好去享清福了。我们……”
“全托?不好。小孩子从小在一个没有家庭氛围的环境里长大,性格会很孤僻的。”
“人家全托幼儿园的老师都是很专业的,教育方法说不定比咱们家长要好几百倍。而且那些老师不会娇惯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会更有出息。再说,双休日的时候,家长可以把孩子接回家,他们怎么会缺少家庭的温暖呢?”
“七天之中只有两天在家。你说,小孩子会把哪儿当成他们的家?还有,父母连着五天没有看见孩子,他们想不想?双休日接回家,他们喜欢孩子还来不及,哪里会发现他们身上的缺点?所以说,一星期之中,入全托的孩子五天是在没有温情的环境里生活,两天是在过分疼爱,或者说溺爱的环境里生活。他们的性格不孤僻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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