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目送船消失在视野,才回头拢了拢大衣,迈步朝酒馆走去。
酒馆里只有一个客人。那个英俊且衣着不凡的男人点着烟,深刻的眉眼在烟雾氤氲下愈发深邃:“来得挺准时的。”
程望低低一笑,说不出的婉转低回:“沈先生约我,我哪次敢迟到?”
沈乔按灭了烟,带着些森林暗绿的眼眸直直注视着程望,目光说不出是反感还是掺着无奈的疼惜。年轻人低着头,笔直地站在他面前,像个没有得到长辈允许便不敢坐下的孩子。良久,沈乔才轻叹着开口:“坐。”
程望这才坐了下来。
“说吧,第二组照片,你准备什么时候发?”沈乔难得没在谈事情的时候抽烟,虽然手一直不停地捻着玻璃质的酒杯。
“明天下午。”程望静默片刻,道,“怎么看出来的?”
“其一,你卖照片那家报社,我入了股;其二,你雇佣的那个杀手组织,首领是我亲戚。”沈乔淡淡地说,“你向谢臻下单,就该做好被出卖的准备。他卖起人来,可不会讲什么合同契约。”
“谁不知道呢?”程望轻笑,“亚当事先提醒过我这事瞒不过他的叔叔,只是我也没想到这么快。”
“但再慢,也不会慢过明天。第二组照片爆出来他们绝对结不了婚是不假,可你费了这么大力气,不会只是为了弄个笑话吧?”沈乔眸光一沉,声音瞬间冷硬不少,“你就那么肯定,你还有机会做你想干的事?”
“当然。”程望毫无惧色,甚至还微微扬起脖颈,“那也是您想干的事。借我的手,您或许还喜闻乐见。”
气氛似乎有一瞬间的剑拔弩张,片刻,沈乔忽然微微一笑,仿若初春冰霜消融,结合情景却实在说不上赏心悦目:“你果然比你哥哥厉害,也比我厉害。”他转了转酒杯------那里面其实没有酒,“难怪尼克·洛克特会那么倚重你。”
“沈先生过奖了。”程望说,语调虽然谦和,却明显是对沈乔的评价坦然接受,“尼克是什么心思,我清楚,您也清楚。”
谈话似乎又陷入了僵局。沈乔望着程望低垂的眼睛,心下忽然有些恍惚。
程望的眼睛不像沈期,眼角上翘,微显狭长,笑起来有不容逼视的迫人神光。这双眼睛要说像,只能说是像极了他那个容貌和手腕都盛极一时的父亲,沈弈。
他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沈弈一面,他记得那是个很好看的世兄,笑起来尤其动人。后来父亲遇刺身亡,他去了伦敦,改了国籍,兜兜转转十几年,回到香港后,才听说那个抱过他的顶好看的世兄,几年前纵火自杀,尸骨无存。
干他们这行的人最开始绝无几个情愿,但命运总会把你裹狭着奔去你不喜欢的地方,你曾经认为理所应当、想象不出会有什么意外的事,也许转瞬便分崩离析,就连回忆也会慢慢淡去。
哪怕是这世间最牢靠的,血缘连接的感情。
“尼克·洛克特的野心比他父亲更大,他和我们之间可没有起于微末的情分,你跟他,跟骷髅会牵扯地越多,往后就越麻烦。”沈乔抽出一支烟,但并没有急着点,深邃的眼眸无奈地注视着程望,语调是不加掩饰的倦然,“我知道你也在为他们做事,但你人在香港,能给他们的帮助毕竟有限。退一步讲,沈期一直不希望你掺和进那些事里,做得太过分了,怎么收场都不好。”
程望不语,漆黑的睫羽在白瓷般的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良久,他才轻声道:“总有一天您会明白的,哥哥也会明白的。”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沈乔淡淡地说,“不早了,你早点回九龙,我送你吧。”
“多谢了。”
沈乔说的“送”,是亲自把他送到船上。程望望着船舱里放着的一碗药,端起来直接喝了。
他生来弱症,血气不足,后来遇了事,彻底成了个药罐子。沈期后来请一向与离岛沈家交好的一个老中医给他开了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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