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根本不知道碧海买了辆什么模样的车。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车钥匙逐个试一试……
夜雾渐散,东方隐隐发白。
圈锁、弹簧锁、插锁,现在的车锁千奇百怪,大半夜过去,男人仍然像个偷车贼一样,钻在一堆自行车里奋战。薄薄的汗珠浸满额角,粗砺的指头在夜风中越来越麻木僵硬,他几乎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当第一道曙光投向大地的时候,‘咔……’,极细微的声音不啻春雷炸响,男人终于长吁一口气,直起腰身,将那辆寻了千百度的半旧单车推出来,长腿一跨,畅快的心情如骑骏马,脚尖轻轻蹬地,车身如箭离弦……
倏忽间,一个沉沉的重量压在后车座上,两只手臂牢牢环抱住他的腰身,一张淌着泪的脸紧紧贴上他宽厚的背……
蒋梓瀚低叹一声,单手扶着车把,右手罩住腰间那双冰冷修长的手,摩挲着,搓揉着,试图让小海挨冻一夜的皮肤暖和过来……
缓慢前行的单车维持着优雅平衡,转道弯,转个圈,交错着沉重与飘忽……
碧海乖乖靠在男人背上,紧闭双眼,幻想自己正骑着一匹飞马,大大张开的两翼总能庇护他,温暖他……
“你总能找到我么……”碧海睁开眼,飞马已飘过晨曦中的未名湖……
蒋梓瀚没有答话,用力握了一下碧海的手,胯下飞马风驰电掣,跃过薄雾缭绕的博雅塔,冲向校园外的花花世界……
……
……
……
碧海和秦方睿头脚相对,都躺在床上,仿若大被同眠的挚友……
碧海事无巨细一一道来,和盘托出。渐渐地,他的激烈情绪被抽干,声音越来越疲惫沙哑,待到漫长的回忆结束,已是第二天清早……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蒋梓瀚为了博取你的同情一定会提到他为了满足我的变态欲望,出资为北大捐了一栋教学楼,混了个客座教授……”眼前突然闪过一匹张开双翼的飞马,碧海烦躁地甩甩头,问道,“我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怎么看?”
怎么看?碧海这话问得相当含糊,并未指明‘看’的对象到底是什么……
秦方睿不吭气,他明白此刻的碧海情绪极度不稳定,无论他说出的答案是什么,在碧海眼里恐怕都是错的。
这一夜,他身在地狱,被迫听着这些他根本不想知道的、让他嫉妒得发狂的爱恨纠葛。碧海的表情一直很痛苦很压抑,即使在回忆他和蒋梓瀚的甜蜜相处时,也不见丝毫笑意。
现在,他终于深深理解碧海这些年的荒唐和堕落。蒋梓瀚,暹乍蓬,他们是缔造罪孽的根源!那些灭绝人寰的残忍和血腥、令人发指的阴谋和利用,生生割碎了他这个旁听者的心,更何况亲历者碧海!
凌迟般的痛苦和莫名嫉妒充斥在心头,秦方睿拼命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冷静,打破沉默,低声说,“难怪……我们第一次在[锐钝八零]遇见的时候,你根本认不出我是谁。还好,你现在都想起来了。你还记得咱们寝室的老湾儿么,他……”
“别说了。”碧海不耐烦地打断秦方睿,语气直率得令人尴尬,“我想起来某些事,不等于你可以利用我的这些记忆为你自己增加筹码。”
被一剑刺中要害,秦方睿难堪地低下头,自我批判一番,尝试着抛开私心杂念,真正地只为碧海考虑,忧他所忧……
如此一想,心境豁然开朗,思路也渐渐清晰……
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联起来,一个不祥的念头忽地掠过脑海,秦方睿心头猛颤,惶急地看向碧海,“蒋梓瀚说,你临出狱那天晚上,被一伙蒙面歹徒刺伤,流了很多血;而你现在又想起了所有的事情……难道你身上的血咒被解开了?暹乍蓬父子……”
显而易见的答案和对碧海安全的担忧让秦方睿说不下去,匆忙摸索到碧海的手,紧紧握住,惊觉那双手竟和他的一样冰冷汗湿,微微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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