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一拍书案上的一沓史书:“日光之下,无新鲜事。”说着站起身来,“时辰快到了,该走了。出了宫,这些话都不能提起。”
咸平十五年四月初二,正是我三年前入宫的日子。守坤宫摒绝春天已经太久,牡丹花争先恐后次第盛开,急着用尽积累三年的春意。姹紫嫣红,恍若隔世。牡丹依旧,人面全非。
椒房殿一切如故,只是鸠羽色的重幕换作了曙色。七扇紫檀木镂雕屏风依旧耸立在凤座之后,花间的空隙像洞悉的眼睛。想起咸平十年十一月的一天,慎嫔哭倒在皇帝的脚下。那夜大殿里只有四盏宫灯,照不尽黑暗,亦暖不过人心。未满十三岁的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潜在屏风之后,密聆帝后谈话。男人的威严,乞爱的屈辱,帝王的公义,弃绝的茫然。黑夜中的秘密在暗处冷眼看我,我亦冷眼看它。
自升平长公主嫁了,这两年过得太快。皇帝忙于朝政和备战,皇子公主们忙着读书,宫中和睦,太平无事。高显已八岁半,皇帝拜了太子太傅教授功课。高曜也已满八岁,能背下整本《论语》了。后宫新主的册封驱散了所有的臆测和流言。这样一位仁厚的皇后,想必无人不满意,无人不拥戴。
守坤宫的执事仍是桂旗,见我站在殿中发呆,便上前行礼道:“奴婢桂旗拜见朱大人。大人还是和从前一样,来得最早。”
见桂旗仍在守坤宫服侍,我甚是惊讶,怔了片刻,方才还礼:“好些年不曾见到姑姑了……”
桂旗老了,眉宇间有不可抑制的落寞神气:“奴婢在外宫服侍了几年。皇后娘娘仁慈,又将奴婢调了进来。”
我微微一笑:“如此当恭喜姑姑。如今各宫的执事都有品衔,姑姑当居九品,也算苦尽甘来了。”说着屈膝行了一礼。
桂旗拭泪道:“奴婢出宫时,朱大人还未满十三岁,如今竟出落得这般模样,真真奴婢是老了。”
我忙道:“姑姑切莫伤心。既回来了,往后都是好日子。”
桂旗叹道:“奴婢在外面掌管着捣练厂,倒也没受什么苦。只是……委屈。”
一时恍惚,竟分不清她在陈述自己的委屈,还是慎嫔的委屈。“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想,当好眼下的差事要紧。”
桂旗轻轻一拍额头,笑道:“奴婢该死,竟忘了上茶。奴婢记得从前大人最喜欢碧螺春,如今还是喝这个?”
我笑道:“姑姑还记得……”
桂旗道:“不单奴婢记得,茶房里仍旧是桂枝管着,她也记得呢。请大人稍待。”说罢躬身退下。
原来连桂枝也回来了,似乎除了皇后,守坤宫的一切都没有变过。东偏殿里传来阵阵细语,是陆皇后在仔细询问高曜的功课,又赏他吃点心,偶尔还能听到高曜恭敬作答的娇声。
正自出神,忽然听见锦素笑道:“姐姐来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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