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仁被杀一案没过几日便报到了都城建墨,随之呈上的还有被吓得辞官的衢州州牧的官帽官印,整个衢州都陷入了大难临头般诚惶诚恐的气氛中,不为其他,只因这李惟仁是当朝摄政王景盛的妻家外甥。
景盛很快将这场暴动案拟了奏疏递给了年方七岁的小皇帝,那半大的孩童甚至还不会写字,只颤巍巍地用朱笔在奏疏结尾勾了个圈,他并不知道,那同时也勾去了千条人命。
从衢州团练使到安平县数千名团练兵勇皆被安上意图谋反之罪,就地问斩。小六子在集市上看到这张公告榜文时,脑中空了一片,飞也似的奔到了师父家中,而胡元臻正在堂屋里喝那坛窖藏十年他始终不舍得开封的好酒。
“师父!”小六子叫了一声,声调都变了。
胡元臻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白被酒精晕染得发红,指著他醉醺醺地道:“小六子,你知不知道你最幸运的事,就是我在两月前喝多了酒,忘记将你的名字写进上报的新兵名册里。”
小六子呆呆地望著他:“师父,你别喝了,我在外面听见人说……”
“快走!”胡元臻对他喊了一声,声音里有些绝望的意味,“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小六子仍未反应过来,被他吼得有些失神,眼角通红地站在堂屋门口。
“走啊!”胡元臻失去了耐性似的,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掷向他,碎片溅了一地。
小六子倒退了一步,茫然地跑出了门,门外站著肚子浑圆的师母,这个素日温婉的女人双眼肿得不像话,颤抖著往小六子的怀中塞了一块碎银,哽咽著道:“好孩子,离开安平,离开……”
第三章
出逃的路仓惶而无措,那身昔日作为荣耀的兵服已是不能再穿了,小六子裹著一件半旧的土黄色布衫缩著肩膀走出安平县城门,天色阴沈,城门内外全是从下游逃来的饥民,几日的大雨连带著冲刷下的黄土淤积在城门外,四处皆是狼藉一片。
城外更是挤满了拖家带口的外乡人,大都赶著驴车或是骡车,牲口粪便的臭气混杂著淤泥腐朽的气味刺鼻至极,小六子停住脚步,怔怔地回头望了一眼安平县的城门,所看见的只有阴郁、破败和绝望。
跌跌撞撞地沿著道路走了大半日後,小六子渐渐慢了脚步,他并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也不知道前方是什麽去处。暑热包裹了他的头脸和全身,双脚大约是被磨出了水泡,痛得难耐,他已无暇去顾,一路上看见倒伏在路边的尸体不少,他知道若是停下脚步,说不定很快也会和他们一样。
就在意识徘徊著将要模糊起来的时候,身後的路上传来马蹄溅过泥浆的声音,那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迁徙,零零总总连著有四五辆车马,前面两辆蒙著绸帐的马车大约载著主人,後面则是三乘堆满箱笼的骡车。小六子直著眼睛看著这些车马从面前依次跑过,到最後两辆的时候,他一眼瞧见车尾挤著几个衣著破烂的少年,看著是乞儿的模样。既然他们能扒上车,那我也能,小六子打起了精神,向著最後一辆骡车追了上去,那车跑得并不快,他很快就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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