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擦,刺耳又微弱。可朗姆洛珍惜这每一个字节,它就像最令人亢奋的音乐一样让他欣喜若狂。朗姆洛抓了一下冬兵的胳膊,又抓了一下自己的。确定这是现实后,他才真正露出了笑容。
他笑得很难看,脸上的伤疤都扭曲着弯到了一起。所以他把头低下,一边释放着这份喜悦,一边尽可能回避冬兵的直视。他真的又老又丑,可还好冬兵也又蠢又残。他把这可笑的想法藏在自己的脑袋,手臂粗鲁地勾住冬兵的脖颈。
冬兵却反过来捋了捋他的后背,就像朗姆洛无数次安抚自己一样,安抚着他的队长。
他俩真是印证了一个丑一个瞎也能相爱的说法,荒谬又可笑地滚在一起。那感觉仿佛做了一个真实无比的噩梦,噩梦醒来虽心有余悸,可更多的却是对现实的珍视与感激。
“去到墨西哥就不走了,”朗姆洛抱紧冬兵,认真地告诉对方,“我们可以回到在布鲁方丹的日子,这一次我不会让它再被打破,明白吗?”
冬兵点点头,试着也同样露出笑容。他想回答“明白”,可声带还没痊愈,只能发出干涩的沙沙声。但朗姆洛读得懂嘴型,而他也终于松懈下来,狠狠地亲吻了这个嘴型。
这是叉骨第一次给冬兵许下承诺,所以他并不懂得承诺的意义。
他在那一刻是天真的,巨大的喜悦和幸福让他像孩童一样兴奋。说出诺言的一秒他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一切都会实现,所以他忘了泽莫刚刚对他说过——像他这一类人,永远不得善终。
船只在夕阳中启航,天空中的霞光被夜幕的深蓝渗透了一半。他和冬兵站在码头上,看着海天相隔成一片冷,一片暖。船只不大,航行起来有点摇晃。海面的粼光随着晃动的船只闪闪烁烁,海风迎面吹来,带着腥咸的味道,飘向越来越晦暗的远方。
冬兵扭头看着朗姆洛的侧脸,后者的疤痕像被风割裂了一般。他把手肘弯曲压在栏杆,夕阳给他健硕的身躯披上金光。
其实不管朗姆洛怎么想,冬兵都很喜欢他队长的样子。之前没有烧伤的好,现在烧伤的也好。记得朗姆洛体内劣质血清出现问题时,也周身布满了坑坑洼洼的轨道。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法产生一点点抗拒和抵触。
朗姆洛总说美国队长是金闪闪的nai子盾,盾牌上和脑袋上都闪烁着能刺瞎人的光芒。交叉骨这种人只是在火药和泥潭里滚过的朽木,黑漆漆的,脏兮兮的,从泥地里爬起来后,还会在冬兵的脸上拍出一个手印,挑衅地问他——“所以正常人是喜欢金太阳,还是喜欢火药渣?”
冬兵都不喜欢,他认为这个比喻不恰当。
当他回忆起所有的过往时重新审视美国队长,他并不认为美国队长闪烁着金光。或许史蒂夫的身上戴着无数的奖章,有着长长的卷轴记载着丰功伟绩,无数的头衔挂在他的脑袋上——但他只是一个自己认识的人而已,他是自己的朋友,一个顽固的,忠诚的,刻板的,爱憎分明的熟识。
而他也同样不认为交叉骨是火药渣。因为哪怕对方有着累累的罪状、斑斑的血迹、坑坑洼洼的脸和千疮百孔的身体,但那都是一些没有被表彰的功绩。
交叉骨和美国队长是一样的,他们都为自己效命的组织立下了汗马功劳——而那些组织打着什么旗帜,和这些搏杀在一线的士兵没有关系。
他们都是人。都是冬兵认识的人。而在认识的人中,他对交叉骨有爱情。
冬兵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和朗姆洛曾经走过一片被辐射侵蚀的海滩。那时候他们刚端掉一个废弃的基地,拖着枪一步一步慢慢地往集合的地点走。
被销毁的基地在海岸的另一边,远远看去还有爆炸后的余烟升起。傍晚的霞光把海面染红,像极了基地被杀死的人的血,随着层层波浪,一波一波推向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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