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拉拢韩诀,叫他不生杀心,何况有韩诀相助,南下寻找柳承徽、逃避睿王的埋伏会更方便。沈轻舟收剑,对着微微愕然的韩诀道,“他人眼下许就在衡阳,我与师妹二人是为了寻他来的,至于太子的事,无论是不是误会,韩大人,你都想让他的孩子成为没爹没娘的孤儿?”
“师兄……”柳行素拉住了他的一幅衣袖。
韩诀皱眉道:“什么误会?”
柳行素咬唇,从沈轻舟身后走了出来,晦涩地说道:“我是阴山柳氏最后一个人,柳潺。当年我家门罹难,满门几乎不留活口,我回来上京本是为了调查这事,是为了报仇。”
“你是柳潺?”韩诀的脑海里轰然一声,他总算明白了为何当日……当日白慕熙神色有异,甚至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他早知道,柳行素不会放任他坐穿牢底,死,也是他早就预料了的铺好了路的。可是……“你以为害死你全家的人是慕熙?你竟然以为是他?”
柳行素蓦地抬起头来,“他自己承认的!”眼眶涩得发红,柳行素扶着肚子的手都在颤抖。早在华婆婆那儿,她就觉得事情可能并不是如此简单,可是……可是……如果连韩诀也这么说,如果韩诀手中有证据证明不是那样呢?
白石给的衣袍还在她的手里,他已自刎谢罪,如果这些都不是真相,那什么又是?
韩诀哈哈大笑,令人发寒的声音冷如玄铁,“你说的凶手,我没有证据。我只知道,你柳潺用了一场火把自己烧死在东宫,他就用一场火也把自己葬送在里边!我只知道,连皇帝都怕他为你做什么傻事,用断情蛊抹去他的记忆!我只知道,他在永州和衡阳,为你准备山林别居,他原本就算放弃了太子位也不想失去你!哈哈哈,柳潺,你可真是好……好得很啊……”
“你、说、什么?”柳行素眼前发黑,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的,饶是如此,还是问得艰难。
韩诀将长剑一手掼于地上,扬尘如屑。
宫中所有人在那之前都没见过太子如此歇斯底里的癫狂之态,双眼血红地从一堆残灰里找到一个女人的尸首,当时没有人敢上去搭把手,唯有皇帝,一脸隐忍的怒火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被一个女人摧残成如此模样。
太子哽咽不成声,将那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紧紧地揽在怀里,尽管有人认出来那具尸体不是太子妃的,更像是大宫女灵瑗,却没有一个人敢说。
皇帝走过来,踩着一截枯枝,龙目凛凛,“太子,你跟朕说过,娶柳潺是权宜之计,你不会将她放在心上。太子,这便是你的权宜之计?”
白慕熙双眸猩红,突然间放声大笑,“是,儿臣犯了欺君之罪,求父皇处置!”
“太子,朕对你大失所望。”
调他离开上京,密谋处死柳家,将灵瑗送入东宫陷害潺潺,皇帝已经一切如愿了,到头来他还是对他失望了。
他何曾满足过皇帝的期许?就因为他重情,所以要处处克制,步步小心,他身边的一切人,但凡逾矩的越界的,便都是这个下场。他从小就要学会冷漠,学会冷酷,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学会把所有真心挡在门外。可是他只有一个柳潺,从小到大这是他唯一争取过试着保护的人。因为柳家根深势大,因为他对柳潺动了情,所以她们都不能活?
他终于苍凉地嘲笑起来,“父皇,自幼我承你疼爱,名师教养,从不敢违逆一句。今日我还是大周的太子,可是,我从此不再是你托重江山的躯壳。”
他抱着那具尸体转身走入黯淡无色的东宫里。
经由人救火,整座宫殿毁损的地方并不大,太子的寝宫仍在,这是这座琉璃紫瓦、满堂富丽的宫殿,此时如同一只嚣张乖戾的巨手,一掌将他打入深渊底下,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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