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红英走的时候。哭着对金学民说,学民啊,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做了一世的支?书,最后丫头子是这样的结局,连二有禄都敢坏我们家的名声了。二有禄是个什么东西。你要把他送进大牢……
可草兰子不情愿离开,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昨晚跟二有禄的事了,她不想走了,妈妈,你这人真是,这有什么了?不就是二有禄做了一回建华吗?我觉得蛮好的。真的很好。二有禄也好,建华也好,做得不错哎!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五四的哩!你不晓得这二有禄一点不比五四差。
马红英恨不得对着丫头子掴一个耳光。可是转念一想,丫头子说得不错,二有禄也好,建华也好,还有那个五四也好,都是男将啊!丫头子这么大岁数了,想男将是本分,丫头子也打了好多年的饥荒了。搁在哪个女人的头上都不是容易的事。怪只怪丫头子命苦,怎么就成了这样子了?
二有禄后来被兴化公安局抓进了看守所。蒲塘里人晓得的。那里就是兴化大门朝西的地方。蒲塘里吓唬坏人和细鬼儿,都是这样说:再闹就把你送到兴化大门朝西。
二有禄被关进去的时候,没有要人押,是自己走进去的。二有禄很配合,他对自己将要在这里度过余生一点不感到后悔。值得了。应该的。直到要走进去了,他才回过头来。对着公社治安主任朱高方说,我是值得了。就是对不起草兰子。高方,替我捎一句话给金支?书,我二有禄来世替他们当牛做马。
朱高方没有听他说,冲着他挥挥手。说,去去去,好好改造,你个强奸犯!
草兰子后来竟然怀孕了。还是一次早上起来刷牙时,空洞的干呕声告诉马红英这一消息的。
马红英从屋子里冲出来,把草兰子拖回家,然后抱着丫头子哭了。
当天,她就带着草兰子到剑心公社卫生院替草兰子做了人流。做之前她吩咐医生,让医生做好后顺便在草兰子的子宫里放上环。
这是见不得人的事。但马红英晓得,看不住的。有了这一次,后头不晓得还会有多少次哩!这个草兰子,关都关不住。一关不住,蒲塘里的男将肯定会使坏,一定会沾草兰子的光的。这样的丫头子,他们早就想沾了,恨自己无能罢了。这样的坏心眼,马红英能不晓得?男将们哪个是吃素的。像金学民这么好的主子,也都听说在外面有一两个相好的。草兰子现在成了这样子,他们老实得起来?连平常老实本分的二有禄,也都这样了,这蒲塘里的男将还不都一个个地坏下来?这世上,还能相信谁?
马红英也多了分心,蒲塘里的男将们坏,可草兰子说不定也想那事儿。能不想吗?你想想看,跟个建华,死去活来了。馋猫尝到了腥,还能忍得住?再后来五四那小伙,人高马大,身强力壮,虽说没有圆房,那事儿肯定是做得轰轰烈烈有滋有味了。草兰子肯不是一次两次跟五四蹲在一起了,这女人,没有那事儿也罢了,有了那事儿,就特别想,挡都挡不住。瞧瞧跟二有禄的这次,草兰子一定也不像话了才弄到一起的。就算是大脑不清爽,头不做主了,可是话在那里,她把二有禄当作了建华,当作了五四。这种时候,女人只有身子做主,脑子怎么做得了主。明白的女人都这样,更何况草兰子一个脑子本来就做不了主的女人。
得认命,草兰子现在不是丫头子了,是一个女人。
草兰子这下真的变成了草狗了。马红英猜对了,是草兰子这只草狗想事情。不管哪个一喊,草兰子就开始脱裤子。
草兰子是疯了,跟着草兰子疯了的,是蒲塘里那些不要脸的男将,一有机会就逗草兰子。一逗,只要说是五四来了,建华来了,要做事,那就挺灵光,草兰子就脱裤子,随后就是拎着裤子问,人呢?男将们说,你眼睛闭起来建华就来了,再不五四就来了。
当然,来的不是别人,来的就是逗他的男将。像什么良成啊、应华啊,国胜啊,国有啊,仁富啊,全都逗过草兰子了。只要看见周围没有其他人,看见草兰子落单。男将们就开始逗草兰子,他们会把草兰子往哪个草垛洞里一按,或者一看家里没有人,把草兰子拖到厨房锅门口,再不就是在哪个小夹巷里,二话不说。就三下五除二了。有时候甚至是在草兰子的家里,这些男将们也敢做事。男将们早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金学民在铁木厂里不回来,马红英在王巧英家打牌。草兰子眼睛一睁,当然发现不是建华也不是五四,便笑着说,你们真坏,你们不是建华和五四,偏要说自己是建华五四干什么。以后不理你们了。可是说是不理,只要这些男将哄他是建华来了,五四来了,她又开始解裤带子了。灵光得很。建华跟五四的名字,成了让她脱裤子的咒语了。
一个男将肯定会逗草兰子的,两个也会逗一逗。上到三个人,男将们才晓得要脸,只开开玩笑。却绝不让草兰子做事。哪怕草兰子把裤子解开了,手上拎着裤子。也会帮助草兰子系好裤带。
偏偏马红英好个纸牌,王巧英那边一喊,马上就到,落下草兰子一个人在家里,天大的事发生了,她都不晓得。
草兰子疯了傻了。男将们失去了本性。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想法子去逗草兰子。这一来,回到家里,上了床,当然就没子上婆娘的身子的劲头。
这一来。有事了,女将们都去马红英那里告状。
马红英都快疯了,真想就把草兰子绑在家里。可那样一来,蒲塘里还不都晓得了草兰子在外面的事?
马红英一开始还忍着,晓得当作不晓得。可是有几个婆娘不识好歹,跑到铁木厂里吵到金学民那里。金学民一看到蒲塘里的女将们来,晓得她们来干什么,就没有了好脸色,拍掉子打板凳,把个酒杯掼到地上,脸色铁青。三一来四一去,女将们一个也不敢再到水廓镇的铁木厂了,怕学民给脸色,怕学民骂人。自己没有看好男将,反过来怪人家草兰子,确实是不应该的。
可是马红英最后忍不住了,这为的是哪一出,都跑到水廓告状了。于是,跳到巷子里,拍着屁股骂人了:
狗娘养的,婊子养的,睡了我们家草兰子,还要到我们家来告状,真是不讲王法了。你们到唐刘去告状,你们去啊!是不是x也发痒了,要让我们金学民日捣?真是x痒,让我来就行了。我马红英拿掘灰扒来替你们日捣。狗娘养的,婊子养的,不把自己的男将看好了,还来怪我们家的呆丫头。你们不惹我们家的呆丫头,呆丫头会去碰你们家的男将。我们家是个呆丫头,可怜啊!你们丧德,连这样的丫头子也不放过,我马红英前世作孽,要遭遇这样的报应啊!说着说着,马红英便哭开了,坐在巷子里哭,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草兰子的伤心事,诉说着自己的伤心和绝望。
我们家门不幸啊,先遇到建华,后遇到五四。我俫哪晓得他们一个死一个走啊!我们没有招谁惹谁,我们家草兰子命不好啊……
掘灰扒子,蒲塘里人在厨房里用来掏锅塘里草灰的工具。因为后面两个字倒过来念就是扒灰,蒲塘里把扛掘灰扒的事就用来比喻公公跟儿媳爬灰,一到哪一家儿子结婚为事,来的客人都用这样的方法捉弄做了公公的男主人。
如果没有人出头拉劝,马红英说不定要哭到天亮。后来,王巧英来了,和两个老妇女把个马红英架了回家。
蒲塘里出奇地静,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好像家家户户都心里有了鬼似的。
草兰子被马红英关在房间里,急得直打门。后来听见马红英哭,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也跟着哭……
蒲塘里一下子清静了许多,马红英和草兰子母女俩的哭声,传出很远很远,听得人心里发毛,凄凄惶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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