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华妃散钗披发的奔到先皇灵柩前时,一切晚矣。她总算明白了为何先皇迟迟未封太子,为何晚年一年一届开科恩考,提拔许多新贵,为何不愿再见自己,随意自己出宫建府,名曰恩宠、名曰自由……
她都明白了……可惜她不服!不服!
荒原大漠中的披荆斩棘,生死相随的浴血与共,几十年的不离不弃,都换不回一颗真心?何况,顾之期比顾燃渊年长,于情于理,都该自己得到太后尊荣不是吗?
凭什么给了一个深宫中哀咏悲叹、只会绣花看书的妃嫔的孩子,凭什么?
莫非、就因为这么帝王的猜忌?何况,顾之期也是他的孩子啊!也是朝廷命脉的延续啊!
华妃在先皇灵柩前痛哭一天,比起假惺惺抹泪的臣子宫人,她不甘的哭声痛彻心脾,华妃只哭一天,转身离去,无人敢拦。她飞扬的长发割碎昏黄暗哑的夕阳,踏上离京马车的刹那,她扣紧儿子的手,逐字逐字,掷地有声:“孩子,你要记住,这个皇位,迟早是你的。”
☆、计划
听完故事后,钱进来回到国子监侧屋,天穹如一块药石色琉璃,明净皎洁,清光浮动,白云片片缀如细羽,静淌淌横铺天际。
鎏金檐角之下,雕梁画栋,门户紧闭,钱进来望着顾之期住处,零落的花瓣在门口打着旋儿,与别处并出二般,怎的就衍生出那般惊涛骇浪的往昔来?惊艳只在一刹,平淡是永恒。
就宛如戏台上轰轰烈烈的故事,锣鼓铿锵,每一秒都有变故,每一秒生死奔逃,浓缩了百年痴缠、千年等待,演一个时辰,就仿佛走完数生!但当帷幕垂落,可能缝补戏服就要一昼夜,回家的路就要走几柱香……某日揽镜自观,竟华发初生,哪怕思维尚且停留在初见的刹那惊艳。
——点亮了倥偬一生。
浑如戏台上男狐狸精样儿的月魄立在门口,钱进来熟练的将只食盒交到他手中,依旧道:“郡主送给王爷的,”月魄顺其自然的接过,仿佛早有预料,只双眸闪烁,似欲言又止。
钱进来巴不得月魄不问,跟这货从未对路,还期望他嘴里能吐出什么好牙来?摆袖便走,来来往往的二三小宫女们也都端着托盘往各个宫殿布菜,虽说害怕侧殿正主出事儿殃及池鱼,但正主儿以失职罪名灭个小宫奴,还是轻而易举的。
吃过饭,沐浴完毕,钱进来像只野狗一样专往花园中钻,若是被宫女发现,又要怪了,别人进宫都喜欢珍馐美味、如明珠般的建筑,钱进来倒好,若喜欢庭院植物白天看不得了,大晚上黑灯瞎火找窝呢?
谁让辛夷主子早早答应说完成好任务,晚上给杏花酒喝呢。星子依稀,古树虬曲如魍魉,枝桠横斜入水,与骨灰白的山石、凛冽如刀的月,一并倒影入支离破碎的湖水中,泅出与世隔绝般的幽静,一袭纤细人影静立岸畔,长裙、窄袖,被洗褪成黑白,一半沾染银灰,一半隐没黑暗。
约十来米远隔数丛花木,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偏偏能感觉到她望穿黑暗落到身上的眼神,淡然、而妥帖,仿佛梦中依稀相见,钱进来正想奔跑,冷不丁身后一阵扯枝踩叶,“钱进来!”
“王爷,这就是您所谓能信的人?”乍地又响起震耳发聩的嗓音,惊得钱进来差点跳起来,猛回头乍见一名身高八尺的大汉,站在幽若丛林的阴影中,活脱脱像只捶胸呼啸的黑猩猩。
“我就带进宫两人,”大汉身侧站着名年轻人,遗漏月华下隐约可见丰神俊朗轮廓,气质优雅,听这语气,不是顾之期又能是谁?
他为何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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