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底对自己说,不过就是病了些日子,有什么好哭的?
她慢慢地阖上双眼,想再睡一会。
病下的这些日子,阿母是又急又怕,她想快点好起来。
但怀疑不安的种子一旦在心底洒下,就会搅弄得人再不得安生。
郭圣通窝在被衾中闭着眼躺了两刻钟,怎么都没有睡意,反倒是心间这股心酸难受的劲越来越汹涌。
她很想哭,很想放肆大声地哭。
她这是怎么了?
郭圣通咬牙撑着乏力疲软的身子,慢慢地坐起身来。
她轻轻地掀开锦被,拨开云烟般轻柔的床幔,趿着丝履下榻。
也不知是不是在床榻上躺了太久,身上一点劲都没有,甫一脚踏实地竟叫她有些眼前发黑。
她坐回榻上,闭着眼把这阵发晕的劲熬过去。
太阳穴隐隐作痛起来,她伸出右手去按压了一会,才终于好受些。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眼。
她很肯定,这里就是是漆里舍,是她自幼就住着的地方。
但她怎么就是觉得她离开了这里许久许久?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绕过床榻前精致华美的几座座屏,慢慢地走到南窗下的苇席上跪坐下来,眼神没有焦点地扫过这屋中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熟悉的模样,掐丝鎏金饕餮纹香炉、寸锦寸金的蜀锦窗幔、璀璨夺目的珊瑚树、赤金麋鹿、和田玉宝船、珍珠珠帘……
一水制作考究的楠木家具,架子床、软榻、几、案、箱、柜、屏风,黑面红绘,漆质光亮,饰以红绿相间的云纹,在阳光照耀下发出柔和的光芒,华贵非常。
常夏曾不经意间说起光是榻前这座铜框架漆屏风就得费万人之力,郭圣通的目光便在这架奢靡华贵的屏风上多流转了片刻。
心下半是愤然半是焦急地想眼看着国将大乱,家里却还是这般太平安逸,仿若世外桃源般。
啊?
郭圣通被自己心中的念头唬了一大跳,眉头紧蹙起来。
她怎么会如此肯定国将大乱?
她不过是八岁的女孩子,自幼养在深闺里,却也知道新朝刚立,建兴帝临朝,天下承平。
哪来的天下大乱呢?
但她越是这般劝慰自己,心底却越不安。
耳畔隐隐传来一阵猖狂的讥笑声,彷如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青天白日地,这屋里明明就只有自己一个。
郭圣通心下大骇,只觉后背发凉,浑身都被弥漫开的寒气缠住,动弹不得。
她的太阳穴疼得更厉害了,她想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是什么呢?
她心下毫无头绪,目光茫茫然地扫过屋中的一切。
晃过浮雕云鸟纹漆木案上连弧纹铜镜时,她也还是漫不经心,但转瞬间她就有些不敢置信地转过脸来。
她刚刚似乎在镜子中见到一张中年妇人的脸?
那是谁?
总不会是她吧?
她脚下都有些发软,却还是鼓起勇气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咬牙站起身来,来到铜镜前揽镜自照起来。
昏黄铜镜中的她,分明还是八岁小女孩的模样,肌肤细润如脂,朱唇榴齿,双眸顾盼间灵气十足。
还好,还好……
郭圣通心下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刚刚定是眼花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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