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苏联,男孩子和女孩子一样都要上学接受义务教育,但在那时候大多数姑娘都还是文盲的中国农村,身为一个“无才便是德”男孩子,能够接受一点儿文化教育其实是很罕见的。不过秋花香能够上这一年的学,恐怕并不是由于秋云山的思想多么先进——瞧瞧她怎么区别对待女儿和儿子就能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而是由于那私塾的先生是秋云山家自己请来的。
“后来怎么不上了?”秋穆问道。
“后来……”秋花香有些犹豫,“后来我大姐、二姐到城里上学了,家里就没再请先生。”
想来也是如此。那些地主自然要供着自家的女儿上学,为的是以后更好地继承她们的地位与土地。而至于那些男孩儿,让他们跟着姐妹上两天学、能认得字也就得了,反正他们是要嫁出去的,即使有见识、会算账也对自己家没什么帮助。
秋穆不由得叹了口气。
社会就是这样不公平。就像分子钟小组的格蕾塔·恩格尔教授——他被作为一个男人能够靠自身的努力取得和女人一样成就的典例。可尽管格蕾塔所获得的成就和教职的确是真正来源于他的努力,但放在整个世界的人类社会当中,他也的确是极其幸运的。至少他有机会得到良好的教育和从事科研的机会,而这样的资源与机会对于这个世界绝大多数普通男人,甚至是那些落后国家的普通女人都是无法想象的。
然而即使社会不公平到这个程度,还是有一些人认为促进公平是毫无必要的。就像那些冷嘲热讽的右|派散播格蕾塔的小道消息,宣称分子钟小组的重要成果与他无关,认为他只不过是沾了苏联重视男性科学家的光而已。不光是那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学术界如此认为,甚至就连社会主义的苏联也有这样的人。
正当秋穆想起学术界的某些右|派和学阀②对格蕾塔的藐视而感到不平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财粮主任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这回是张兴满:“秋会计,仓库被盗了!”
“啥?!”秋穆有点儿发懵,连忙放下饼子跑出屋去,秋花香也跟着出去了。
门外在村公所的院子里,三四个穿着白褂子的民兵队员和七八个群众正聚在一起大声说着话,听内容并不像是在争吵,然而大家都很是气愤恼怒的样子。李有河站在她们当中似乎在试图维持秩序,但并没有什么效果。
秋穆由于是对仓库里存放的物品直接负责的,连忙上前去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几个民兵队的姑娘七嘴八舌地给她讲了一通,她才有点儿明白。
上午的时候,王高从的爹到村公所找治安主任李有河,要求拿回去他家的东西。那时候李有河碰巧有巡逻任务不在村公所,于是高从爹就去到仓库门前要求那两个看守的民兵队员放他进去。那两个姑娘当然不干,而且对他的态度却比较恶劣,用她们的话说就是“吓唬了”他一下儿。高从爹害怕她们动手,于是就离开了。
然而他离开之后,却在村里空地上到处说村公所私吞了他家的东西,弄的好多人都将信将疑。副村长王元品去和他解释了,那些东西属于“剩余财产”,是他们家维持正常生活不需要的,捐给村公所之后王高从家也不会饿死。
可是高从爹硬说村公所收的那些东西都让干部私吞了,质疑村公所会把从地主家弄来的东西分给群众的说法。这让当时在场的群众更加犹豫,因为这次收了王高从家的东西,村公所并没有像上次抄秋云山家那样第一时间就拿出来分给大家。
高从爹要求王元品把他家的东西都拿出来,证明村公所的干部没有私吞。其他群众也有的认为这样做最好,甚至有些人好意劝王元品照他说的做,只要他看到那些东西好好地在仓库里就没话可说了。
王元品没有办法,只好带高从爹去了仓库。然而当看守的两个民兵队员进去找高从爹所说的东西时,却有好几样儿都没找出来。
注释:
①私塾:由私人设立的学校,招收学生范围通常在家庭、宗族内部。当时在农村,穷人的后代是无法获得私塾教育的,因此文盲率很高,甚至使得在红军战士中上过一年小学的都可以被称为有学问(来源《中国震撼世界》[美]杰克·贝尔登)。
②学阀:指垄断学术界(通常是某个研究方向)的组织,通常由同门或同校者组成。由于教育资源分配很不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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