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仗。起码在打仗这件事上,宿羽知道自己还挺靠谱。
然而谢怀把手肘搭在桌面上,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带你干嘛。”
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一句轻慢就能把小宿的一肚子话堵回去。
宿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就是来跟我道别的,是吧。”
第36章恶风横
这次相遇本来就是巧合,如果几天前他没有擅自离开九回岭,或者如果他离开九回岭后没有出事,也许他和谢怀就在陇州军营里擦肩而过。一别之后,也许又是三年、十年、三十年,或者一生。
这三年过得轻忽如弹指,可以想见,一生也不过只是区区一息罢了。
谢怀打了个呵欠,“相识一场,说一声呗。反正也闲着没什么事儿。”
宿羽的衣服穿了一半,站在原地安静了一会,摸出火石点亮了油灯。
灯色溶溶,映得谢怀的五官染上了一层虚假的艳丽柔和。眉眼长,鼻唇薄,些微苍白被远山起伏般隐约的桀骜威赫压住,只剩下了一脸万事不足为外人道的漫不经心。
谢怀一直知道自己长得还行,惯于恃脸行凶,任由他看。
宿羽从没这么仔细地看过一个人,直到看够了背熟了,才点点头,说:“再会。”
谢怀也说:“再会。”
除此之外再不能多出一字,这真是利索的道别。
门一开一关,黑夜吞噬了谢怀劲瘦的身形曲线。
宿羽坐回桌边,听得外面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大地隐约震动,马匹的啸声钻进门缝,又一寸寸拉远。不知过了多久,又听见帐内某处传来一声清晰可闻的“咕噜”声。
桌上有半盘烙饼,有一个白薯,还有一小碟咸菜。
宿羽这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吃饭,慢吞吞地倒了杯水,就着烙饼吃白薯。
吃到了一半,宿羽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没吃饭,因为喉咙疼。想起来这个事,就又想起来好像没吃药,他站起来去找药,往帐子中央一站,就开始发呆,又是好半天。
他有点生自己的气,不知道为什么。
年岁渐长,按理说应该积攒一点点智慧。但是有越来越多的事情,他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有人推开了门,带进一阵凉风,噗地吹熄了油灯,宿羽头都没回,直到身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哭了?”
此人去而复返,这种场景似曾相识。
宿羽很平静地接话:“我什么时候哭过。”
谢怀颇惆怅地想:没哭过好,冷酷无情好,挺好。冷酷无情宿小羽,拿到赌坊当荷官,保准谁看谁生气,气得全金陵的有钱人都倾家荡产,让那群抠门精为国库做贡献。
冷酷无情当然没听见他这一串唯恐天下不穷的腹诽,只问道:“忘带东西了?”
此行陇州分外仓促,落地几天就打了几天的仗,谢怀其实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过宿羽。这时候宿羽安安静静站在灯下,他才发现宿羽其实比三年前长高了一小截,再稍微一踮脚,可能就跟他一样高了。
长高挺好,宿羽现在什么都挺好,反正在他眼里是如此。
谢怀一边瞎想,一边负手溜达了一圈,“没,有句话忘记说了。”
冷酷无情总算动了动,把穿上的衣服重新脱下来,冷酷无情地说:“不用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人,我不惦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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