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珠联璧合（2 / 2）

金发仙姑仍饮泣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哉！”言罢放声恸哭。

俊少年大惑道；

“仙姑何出此言？”

金发仙姑嚎啕大哭道：

“早知少侠如此痴情，在下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头了！”

俊少年惊呼道：

“寨主，果真是你？！”言罢，紧紧握住仙姑的双手。

金发仙姑情不自禁地倒入俊少年怀中，二人悲喜交集，相拥而泣。

俄顷，黄寨主抬起盈满泪水的双眼，道：

“少侠，你早就知道是我么？”

俊少年道：

“我早就怀疑是你，只是樊姑娘将你点破之后，你不以为喜，反而责备于她，我便不敢轻易与你相认。”

黄寨主止住眼泪，羞涩地道：

“我那时已经是满头黄发，一身又黑又粗的皮肤，哪还有脸相见？！”

俊少年道：

“记得当时我下洞去找绳索接你，为何复返上来不见你的踪迹？”

黄寨主忿然道：

“提起此事实在让人气愤，在你重返之先，冷面杀手高登天偷偷爬了上来，我原以为是少侠上洞，正在高兴之余，冷不防他猝施暗器将我击倒，又将我五花大绑。”

俊少年道：

“他将你击倒之后，就劫持你下去了么？”

黄寨主道：

“他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一个人下去就不错了。”

俊少年惑然道：

“这么说，我第二次上洞，你仍在洞中？”

黄寨主道：

“仍在。”

俊少年道：

“那我为何反复寻觅，仍找不到你？”

黄寨主道；

“你咋能找到我，贼人扛着我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跟，彼此在回环洞里绕圈子，哪有对面的时候？！”

俊少年道：

“你既已知道我在后面跟，肯定听到我呼唤你的声音。”

黄寨主道：

“当然是听到了你的声音才知道你在后面。”

俊少年道：

“那你为何不回答我？”

黄寨主道：

“你让我怎么回答，贼人能让我回答么？他早就在我口中塞了一团物事。”

俊少年道：

“我下洞后，贼人把你怎么样了？”

黄寨主道：

“你走了后，贼人便把我往洞中一仍，也溜之大吉，可把我一个人给害苦了。那时我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又恨又怕又饿，那时我绝没想到还有生还之机，只有一个念头——速死。”

听到这里，俊少年眼睛一红，泪如泉涌。

黄寨主续道：

“那时我虽然想死，可又谈何容易，四肢被缚，欲死无门兮……泣不成声。”

俊少年泪流满面，在自己头上猛击一拳，切齿道：

“我真该死，真该死……”

黄寨主擦了把眼泪，续道：

“我当时在苦思如何个死法，思来想去，最后想到只有跳下绝壁方可求得一死。于是我学懒驴之法，在地上打滚。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做了多少个驴打滚，终于见到了一线天光，滚到了洞口。正待我欲往绝壁下滚去时，顿觉双腿已经松动，我登时一惊，偏头看去，只见绑腿之绳已然断裂。原来绳索在石地之上摩擦已一折为二。”

俊少年一抹眼泪，转悲为喜道：

“真是天不灭人也！”

黄寨主道：

“然而我那时仍没有求生之念，只是想像蠢驴一样滚下去摔死未免太过窝囊，既是双腿能够动弹，何不站立起来，纵身往下一跳岂不气概得多。思念及此，我慢慢站立起来，刚立起身，陡见石壁之上有几块浮石如刀刃一般锋利，此时我才萌发了求生之念，走近石壁，举起双手，让缚绳在石棱上勒磨着，只十几个来回，绳索全已磨破，全身一运力，“崩”的一声，缚绳一齐断裂，双手恢复自由。”

听到这时，俊少年一直绷紧的心弦才稍稍有所松弛，他长吁一口气，道：

“哎，这回可有办法了！”

黄寨主苦笑了笑，道：

“我原也是这么认为，心想四肢既已恢复自由，只要能在洞中坚持数日，必有脱离险境之机。然而紧接着第二个难题又将我置于死地。”

俊少年惊问道：

“这是为何？”

黄寨主道：

“我的轻功有限，不能下洞，洞内没有食物，还不照样要饿死？！”

俊少年着急道：

“这么大个野洞，难道没有小动物可供食用？！”

黄寨主道：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进洞内搜寻三遍，仍没找到可供充饥之物，心道：天欲绝我也。到第三天，我已饿得奄奄一息，正在洞口坐以待毙的时候，猛闻一阵丝丝之声响起，我睁眼一看，只见一条碗口粗的巨蟒直立着身子，张着血盆大口欲朝我扑来。我登时大惊失色，我生平最怕蛇，更何况是只身处于这野洞之中。我疾忙双足一点后退三步，那条巨蟒一扑不中，并不善罢甘休，又吐着唬人的信子，摇头晃尾，跃跃欲试。大概这条巨蟒是饿极了找不到食物，竟瞎了眼把我当做了一顿美餐。其时我以为反正是一死，反而胆壮了许多，我见巨蟒又要发动，赶忙先发制蛇。我潜运内力，照准蛇头猛劈一掌。”

俊少年惊叫道：

“巨蟒没有咬着你？！”

黄寨主道：

“没有。其实，大概是由于饥饿之故，我这一掌的功力大打了折扣，然而那条巨蟒受此一击却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大概它也是同病相连，因饥饿之故，到了不堪一击的地步。那条巨蟒受此一击，自知碰上了克星，急忙一掉头往洞内逃去。”

俊少年大急道：

“决不能让它跑了！蛇肉可吃！”

黄寨主微微笑道：

“我当时未有此想，因生平惧蛇，哪敢吃它。待它欲逃，我顿生此念，心道：你欲吃我，我何不用你之道，反吃之。思念及此，我飞身而起，往洞内追去。”

俊少年急问道：

“追上了么？”

黄寨主道：

“你别急，听我说，那条巨蟒并没去多远就钻进了一石洞，我欺上前去，但又怕被蛇所咬，不敢探手入里掏摸，于是我潜运内力朝蛇穴猛劈一掌，旨在将其震出。谁知一掌击去，只闻砰的一声，石壁破裂，里面竟显出一个木箱大的洞穴，那条巨蟒竟盘踞在洞穴之内。我正怀疑自己有如此掌力，细一察看，原来这石穴并非是天然生成，那破裂的石壁也是人工嵌上去的石门。其时我也没有多想，对准那条巨蟒又猛劈一掌。那条巨蟒本来就已气息奄奄，一击之下，登时呜呼哀哉！我一把抓起那条巨蟒，猝见洞内还有一只小巧玲珑的小箱。”

俊少年道：

“洞内黑如漆桶一般，你怎能看得见？”

黄寨主道：

“此处离洞口不远，尚有一线微弱的光芒。我将那条巨蟒与那只小箱一同带到洞口。其时尽管我已饥肠辘辘，但我仍不敢去吃那条死蛇，倒怀着极大的好奇心去端详那只小箱。但见这只小箱乃铸铁所制，外面因年代久远，已锈迹斑斑，我将铁锁砸开，打开箱子一看，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俊少年惊问道：

“箱内装有何物？”

黄寨主道：

“此物少侠理应不难猜出。”

俊少年略思一瞬，道：

“莫非是天雷秘笈？”

黄寨主道：

“正是天雷秘笈，因我对此书早有耳闻，无意之间得此奇宝，怎能不讶异非常。我翻开秘笈，一页页看下去，然文字深奥难懂，看了大半仍不知所云。我苦思冥想，逐一推敲字句，顿觉头晕目眩，差点栽倒于地。我知道，此乃饥饿所致，如若再不进食，必然饿毙当场。我想自己饿死事小，可惜武林奇宝永无见天日之机了。思念及此，我便抓起那条蟒蛇，三下五除二将皮扒掉，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就咬。蟒蛇肉刚入口有股腥味，但一经咀嚼，竟有股甜丝丝的味道。我一顿猛噬，少顷竟咽下蛇肉达两斤之多。我吃饱了肚子，顿觉全身舒泰，精力倍增，所谓动口三分力之言确实不假。我吃完蛇肉惬意地打了几个饱嗝，又专心研读秘笈。第二天又是饿了吃蛇肉，吃饱了又看秘笈，如是一连几日，倒也过得自在。”

俊少年又着急道：

“寨主，蛇肉你可得悠着点吃，若是吃完了不又得饿肚子？！”

黄寨主道：

“我当时又何尝不是你这么想，所谓有时思无时，这点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可是肚子一饿起来又实在难以控制自己，再说蛇肉放久了就鲜味尽失，大败胃口，与其如此，倒不如鲜吃为快，于是乎，我又放开肚子大噬，仅五天时间就将那蟒蛇吃个罄空，只有蛇头与蛇皮实在咽不下去才幸免于难。”

俊少年忧然道：

“这回你又有苦头可吃了！”

黄寨主道：

“可不是么，到第六天我又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洞口来回兜着圈子，我一眼瞟见那张蛇皮，突生一念，心道：那蛇穴之中难道就独此一蛇么？”

俊少年一拍大腿，猛省道：

“对，蛇习群居，就算有例外，也必有公母两蛇同居一穴。”

黄寨主续道：

“想到此，我就赶忙走到那个洞穴之所在，略一观察，果见另有一穴。我登时大喜，忙依照前法，朝洞穴猛壁一掌，然而并没有奇迹出现。我以为是力道不足，又使出生平之力一连猛劈三掌，可石壁仍岿然不动。原来我前番其所以得手，乃里面空心所致。似这等实心石壁，莫说是我这功力，即使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也奈何哉？！”

俊少年又急道：

“难道你就这么罢了不成？！”

黄寨主苦笑道：

“肚饥难耐，欲罢不能，于是我就用手指去掏洞口。掏了一个时辰，收效甚微，且愈往里岩石愈其坚硬。接着又掏一个时辰，才进去三寸如许，而其时手指头已然磨破，鲜血渗出，疼痛难忍。我想似这般下去，只怕是蛇捉不到反将十指给废了。此时我不得不停止下来。来到洞口，又拿起那本天雷秘笈，刚翻开一页，忽生一念，心道：天指神功能将全身真气运于手指，我若能运用之，岂不大大提高掏洞之功效？！”

俊少年道：

“天雷秘笈文字深奥难懂，你若不能领会其精神实质，仍然不得要领，于事无补。”

黄寨主道：

“可不是么，一开始，我默诵着那段关键性的句子：肉体消，欲念灭，精魂一；倏去倏至，东突西窜，天马行空，独往独来。我原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忘掉一切杂念，将灵魂与肉体化作一点，让其在宇宙空间中自由驰骋。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理解将原意完全曲解了。”

俊少年道：

“怎么错了？樊姑娘也是这么解释的！”

黄寨主道：

“事实证明错了，这句话的本意是：消除一切杂念，让精神与肉体专注于体内那团真气之上，让其在身体之内如天马行空般自由驰骋，气使颐指，随心所欲。”

俊少年道：

“这有何难，平时我们运气于掌不就是这个道理。”

黄寨主道：

“这话没错，关键是下面一句话，我又弄左了。这句话是这么写的：聚于田，运于穴，穴达指，指达其穴也。我把它理解为：将真气聚于丹田，丹田运至穴道，穴道施于指，指又返回穴道。”

俊少年道：

“这般理解，当然是大错特错了！”

黄寨主道：

“你说怎样理解才是对的？”

俊少年道：

“真气由穴道运于手指，又由手指运于穴道，真气在体内来回奔波，自相消耗，当然于事无补。”

黄寨主笑问道：

“你说该怎样运作？”

俊少年道：

“由穴到指后不可再行返回，即可施之于物。”

黄寨主笑道：

“少侠悟性甚高，在下自愧弗如。我当时是在碰了钉子之后才醒悟过来，一经明理，依法施行，果然功效大增。”

俊少年喜道：

“这么说蛇捉到了？”

黄寨主道：

“很遗憾，蛇没有捉到。”

俊少年愕然道：

“这是为何？”

黄寨主道：

“我按照天指神功之法一连掏了三日，掏了九尺深，且见到了蛇穴之底，可是里面却空空如也！”

俊少年大惊道：

“这怎么可能，这么长的蛇洞仅栖一条蛇？”

黄寨主道：

“当时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按说如此规模的蛇穴决不止只蛇栖身，或许是内无食物，群蛇饿极不得已互相残食，优胜劣汰，最后仅剩其一。”

俊少年道：

“此言有理，你将仅剩的一条蛇也吃了，岂不也是圆了优胜劣汰之说？”

黄寨主道：

“就你善于联想，然而尽管如此，我仍然逃不出饿毙的命运，重演蛇们的悲剧。”

俊少年道：

“然而事实上悲剧并未重复，那么后来你是怎样找到食物的？”

黄寨主道：

“我耗时三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没有找到食物，徒然耗费许多体力，正自垂头丧气之时，猛可里闻到几声鸟鸣，我急忙走出来，一眼觑见洞口有几只黑鸟在啄食那张蛇皮。此时我想：我的生命就维系在这些鸟类身上了。我如若不趁此时尚存一息气力，把这几只鸟捕捉到手，待明日饿晕过去就什么都晚了。由于我作如是想，是以促使我产生不顾一切的冒险行动。我悄悄地欺上前去，待离其尚有三尺之距时，斗然飞跃而起，猛扑上去……”

俊少年迫不及待地紧问道：

“扑到了？”

黄寨主道：

“谁知那些黑鸟异常灵动，见我扑去，一齐飞起，忽刺刺往洞外飞去。此时此刻我哪能容其逃走，即忙飞掠而起，往飞禽抓去，谁知我于情急之中竟忘了自身危险，用力过猛，鸟没抓到，人却掉到了洞外……”

“啊唷——”俊少年情不自禁地惊叫道。

黄寨主道：

“当时我身临洞外才知自身的危险，心里一咯噔，本能地往石壁一抓，竟出现了奇迹，身体没再往下掉。我惊魂甫定，正感奇怪，抬眼一觑，见几根手指深入石壁竟达寸许深也。我长吁了一口气，心想：若不是这几个天然石穴，此命休也！”

俊少年道：

“哪有这般凑巧的事，定是你自己手指戳出来的洞穴。”

黄寨主笑道：

“还是少侠聪明过人，有先见之明，我当时可没作如是想。其时我仍然担心摔下去，急欲脱身，我抽出左手往洞口攀去，谁知五根手指又一齐没入石壁之内，我登时大惊，心想：我莫非练成了天指神功，思念及此，心中大喜。疾忙一跃而起，窜入洞内。”这真是：

有意栽花花不发，

无心扦柳柳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