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池汗淋淋地走到小区大门口,正待要转进去,瞅见前方有一人拉着小拖车迎面走来,像他老爸。他定睛一看,真是他老爸。
陈松平也注意到了陈池,见儿子扛着一大桶水往他走过来,立即甩了甩手,示意他等在原地。
人行道上铺的是一块块方方正正的水泥砖,小推车的车轮滚动在上面,发出了嗑嗑嗑的摩擦声。
街沿下,马路很平坦,修了六车道,午后的车流量不大,路上看起来很空荡。榕树的树荫下,停了几辆做生意的三轮带厢摩托车,司机百无聊赖地坐着打瞌睡。
陈松平若是下到马路,靠里侧走,也不会真正影响谁,他的手推车则可以拉得滑顺些。那些晚间出来摆烧烤摊的人都会推着手推车走马路边上,绝对不会吱吱嘎嘎地颠簸着走人行道。
但陈松平只走人行道。他的小推车里装了三小桶矿泉水,将购物袋撑得鼓鼓囊囊,每经过一次方砖接缝,就会抖跳一下。时间久了,手腕会微麻。
陈池望着他的父亲,忽然觉得父亲老了。
抽他的日子已经很遥远,训他的日子也渐渐稀少。陈池十六七岁的时候,身高就已经窜过父亲,但一直没在气势心态上强过父亲。此刻,看着父亲朝他加快了脚步,他猛然意识到,他的父亲和他同学的父亲差不多,都开始进入了人生的退休年代。
陈池扛着水迈步去迎父亲。
“你过来干什么?”陈松平微微蹙眉。
“爸,”陈池笑道,探眼看向购物袋,“你怎么也出来买水?我不是买了吗?”
“我怕你不好拿,给你拿辆推车过来,没在超市看见你,我就自己买了。把你那桶放下来放推车上,你拎两桶小的。”
“不用,我这不重,换来换去麻烦。”
汪彩莲给父子俩开门,瞅见父子俩的模样,立时喋喋道:“哎呀,怎么买这么多水啊?家里来水了。”她急忙把手搭到儿子肩上,“池儿,快放下来,这么一桶水,可重了吧。”
许霜降听闻门口处的声音,脱不开身,她正弯着腰使劲搓散她的头发。
可怜她的头发都板结了。
等她呼着气直起身,头发往后撩,就见陈池站在阳台口,拿毛巾擦着脸,对她绽开一脸笑意:“你好,小刺猬。”
许霜降伸手扶住后腰,瞪着陈池。她的发型确实不咋地,根本没有彻底梳通理顺,就乱蓬蓬散着甩在脑后。不一会儿,水珠顺着头发梢,滴滴哒哒地掉到她的薄棉衬衫上,这回来水,婆媳俩太过喜出望外,急急接了水兑温,张罗着开始漂洗过程,许霜降的领子处忘了隔一条干毛巾,头发里渗下的水很快就将她的领口肩膀处的衣料打湿。
陈池把自己的毛巾随手一放,一个箭步走过来,捞过许霜降的毛巾,对着脸盆用力绞干,探手到她脖子后,抄起她的发梢,拿毛巾快速擦。
“不用擦干,我还要再洗一遍。”
陈池却不许她去换水:“我来。”
汪彩莲到阳台来叫儿子换身衣服,一眼就瞧见她儿子弓着身在给儿媳梳头,凳子上搁着搪瓷大脸盆,她儿媳搬了小矮凳坐在脸盆前,脑袋支在盆边缘,露出一段雪白脖子。她儿子持着桃木梳,轻柔地梳,一梳,二梳,梳进水,从发根至发梢。
陈松平抿了半杯茶,褪了些暑气,拎起墙角的小推车,走到阳台口,拍拍挡着道的妻子,目光一转,也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他和妻子相互瞥一眼,把小推车就地放下,汪彩莲则转身到厨房。砧板摆好,菜刀拿起,她要给陈松平准备晚饭用的姜葱蒜细末。
汪彩莲在回忆,陈松平年轻时有没有给她洗过头。良久,她怅然叹了一声,陈松平大冬天给她倒过洗脚水,洗头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不仅如此,在她怀着陈池的时候,还听信了她妈的劝戒,总让她忍着别洗,他最多拿了一条温热毛巾,在她头上稍许抹两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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