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回吧。”
杨谏山不动。夜僵冷如铁。
“老师,你心凉了。”
“是。”
“怕了。”
“是。”
“斗不起了。”
“是。”
“那你告诉我——”杨谏山猝然起身,逼视着宋小书,他的目光烧灼如电,“三年前你为何拟那道考题?”
烈风骤起,扯得宽袍大袖几欲飞绽,杨谏山目眦欲裂,一字字从齿缝碾出:“邦有道,如矢。”
“邦无道,如矢!”
那一刻,四海云沉,天压三寸。风雷鼓震,疾雨落如走马,千年前那一箭刺穿青史沉埋,破空撞来。多少河山倾覆,多少黍离之悲,多少孤臣泣血,埋骨青山,多少掩袖工馋,弹冠相庆。多少耿耿傲骨被折断被砸碎,行尸走肉般苟活,多少燃尽骨血者被理想背弃,于垂暮之时痛悔虚度华年,多少怀疑、愤懑、心灰意冷,都在这劈海裂空的一箭下寸寸化为齑粉。
热血难凉。
纵使天要覆我,地要埋我,神降休祲,人言毁誉,我不改、不悔、不转!
邦无道,亦如矢!
杨谏山两袖相振,轰然跪地,如玉山崩摧:“顾校尉已先举火,我等亦欲起事。出师无檄,请先生提笔!”
话音刚落,另一人负手而入,朗声笑道:“再加一个!”
厚重雨披解下,露出极漂亮一张少年面孔。高欢一揖及地:“云家三千门客愿俱往。请先生提笔!”
“顾某一介武夫,交结些贩夫走卒之流,总也能充个数。”高而瘦的男人大步进门,单膝跪下,沉声道,“请先生提笔!”
宋小书扬眉。因衰老而耷拉的眼皮底下,目光锋锐如芒,从三人面上一一扫过:“一直在外头候着。”
他咳嗽着,有些费力地站起来,背竟然难得地挺直了。长衫落拓,意气飞扬,依稀还是旧时光景,“你天家规矩,请人写字,竟是连纸笔都不备的?”
高欢道:“先生要什么纸?”
“大纸。”宋小书瞧都不瞧他一眼,傲然道,“尺寸之地,也放得下老夫的文章么?”
高欢备纸。
?山清和斋软宣三丈,宋小书道:“窄!”
冀州贡缂冰丝软云绡一匹,宋小书道:“窄!”
夔龙纹对开万寿紫檀长屏一扇,宋小书还道:“窄!”
高欢沉吟片刻,唤来近从,附耳吩咐几句。近从听毕腿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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