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了多久,又换了新的价格牌:“一万四,一万四!”
再排下去,干脆上了门板,伙计叮叮咣咣的挥着榔头:“不卖了,不卖了,卖价还没进价高,卖一斤赔一斤!”
店门被封了个严严实实,面黄肌瘦的市民揣着成捆的钞票,饿鬼投胎似的一哄而上,数十双拳头将门板砸得摇摇欲坠。
到处都是相似的阵势,家里也不大太平,那处住所看似宽敞奢华,认真住起来却一点儿人味也见不着,浴室的香皂干裂了,厨房堆积的外国点心都过了期,昂贵的家具晶莹剔透,通通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冷酷样子。
阿忆想家想得厉害,一天到晚哭着要回延安,雇来的乳娘哄不好他,莫青荷急得焦头烂额,又不敢随意出门,每天坐在客厅等着沈培楠回来,险些化身成一块望夫石。
阿忆不大认可沈培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舅,挺害怕他,瞧见他一身戎装就小鸟儿似的缩在莫青荷身后,大气儿也不敢出,眼里汪着泪。
莫青荷想找一件哄孩子的玩具,跟乳娘一起跑上跑下七八趟,从阁楼翻出一只半人高的瓷脸小丑,被水晶吊灯一照,一脸的油彩显得阴森莫名,阿忆一看就吓哭了,莫青荷气得冲沈培楠吆喝:“你他妈的住得什么鬼地方?”
沈培楠刚到家,把风衣交给姆妈,两手环着他:“混得太惨,这么多年没老婆没儿子,老光棍一条,你担待着吧。”
莫青荷不同情他,他从洋楼的客房收拾出好些女人的衣帽和首饰、用了一半的男式香水和雪花膏,以及笔迹辨不清男女的情书信笺,统统收进一只蛇皮袋里,拿去丢给街头的流浪汉。他咬牙切齿的把袋子扔进汽车后座,坐进副驾驶室嘱咐司机开车,沈培楠披着浴袍追出来,唬的脸色都变了,脚上的拖鞋掉了一只,一蹦一跳地跟在汽车后头追赶。
莫青荷回来时正值夕阳西下,沈培楠坐在门口的汉白玉台阶上,还穿着先前的泥金睡袍,光着一只脚,手里夹着根雪茄,端着酒杯喝伏特加,杯里的冰块化得还剩冰糖似的两小片,看见家里的汽车,既不辩解也不迎接,微微偏过头,下巴青青的一片,不知是阴影还是胡渣。
莫青荷挨着他坐下,惬意的伸着两条长腿,微微瞥了他一眼:“我给你的信呢?”
“床头抽屉里。”
“不是那些。”莫青荷不耐烦道:“咱们在北平分开之后写给你的呢?也有好几十封吧?”
沈培楠身上一股烟味:“让孙继成拿去烧了。”
莫青荷勃然大怒:“左一个右一个姘头的都留着,我的就都烧了?”
“看见心里难受。”沈培楠把剩下的酒汁倒进嘴里,“宝贝儿,你不能跟我生气,自从咱们去年讲和,我再就没出去玩过,在延安你看不出来么?憋得跟二十岁那会儿似的。”
他抓过莫青荷的手,反复摩挲着无名指的钻石戒指,又把自己的手伸给他看:“你看,我现在也是有老婆的人了,以后不这样了。”
莫青荷没搭理他,沈培楠回头看了看这栋被夕阳映成金色的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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