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财却知道,温良是暗中维护她的,后宫里出个傻大姐不容易。他细声细气道:娘娘,皇上诏长留侯进宫,还请您让让。
刘妃脸上活像被人打了一拳,绞着手帕咬牙低声道:本宫不让你们过了吗?
话虽如此,她到底不敢得罪秦财,带着贴身服侍的人往旁边让了让。
温良和秦财正要往里走,忽听刘妃身边的嬷嬷道:娘娘,皇上正在气头上,咱们避一避也好。
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温良听的。
温良眼角下意识往那嬷嬷身上斜了一点,却没真去看人,毫不犹豫地提步往里迈。
能在宫里活下来的都有其过人之处。刘妃憨直爽利,但有身边人帮衬至今没犯过大错,最要紧是她刚进宫就因形貌招人嫉妒,被下了药,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和温良一样属于得宠却不会很挡路的人。
而温良比她多出一样他在颜似玉身边待了四十多年。
日久生情未必当得上,大概算白头偕老。
都说伴君如伴虎,就算颜似玉真是一头老虎,温良能安安生生在老虎身边这么多年,对他的畏惧也远比旁人少,更多的是老夫老妻的稔熟。至少他不进屋也弄得清什么情况下颜似玉是真生气,什么时候只想让哭天抢地的女人们闭嘴。
更何况这头老虎快死了,他们之间的结局估摸着不过这几天的事。
温良边走边思量着,他没有子嗣家族,空空一个长留侯的头衔,赏赐下来的金银珠宝除了在宫中打点,其余再找借口送回国库,宅中并无余财。朝中以窦沙暴为首的一干武将还记挂他,但也只有这些老家伙们了,年轻人们更崇拜将本朝威风抖到大海之外的叶闻天。
短短一段路,没什么牵挂的身后事,虽然不知道颜似玉会如何处置自己,温良也毫无畏惧。
他进屋见到地上整整齐齐跪着的嫔妃们,愈发觉得自己自在。
长留侯温良到。
温良早有面圣不跪的旨意在身,只站着行了一礼。
颜似玉半靠在床榻上,细细密密的皱纹不可抑制的占据了他的面孔,只狭长的眸子还留着年轻时的锋锐执着。
这几年他的身子越来越差,开始还四处寻找名医,后来也慢慢累了,发觉自己就算活下去也不过苟延残喘,太丑。
见到温良,颜似玉脸上露出一丝笑,道:你们都下去吧,朕要和温良单独说几句话。
他病危后没有召见过任何一位重臣,更不曾单独见过哪位皇子,现在独独将温良留下来,众人退下去时心头都多了几分思量。
室内一空,只秦财留在颜似玉床头,如一尊泥塑。
朕今年整整六十四岁,颜似玉语音一顿,忽而转柔,叹息道,你也六十九了吧,真没想到我们居然能过这么多年。想想当年那些事,怪对不起你的。
温良猜测过,这种时候颜似玉会和自己讲什么,唯独没有想过,他竟将最后的时刻留给了儿女私情。
陛下,那些都过去了。温良一直很认真,老了也是个非常严肃的高大的老头,就像年轻时一样,用最认真的态度说着最轻忽的话,岁月都无法在这块冷硬的石头上刻下深刻的痕迹,重要的是现在。
如果是十几年前的颜似玉,他一定会笑出声,然后指责他的冷漠。
但现在他快死了,即将成为过去。
朕死后,你可以不必死,但这辈子不得离京,不得与人有染,更不能见温家人。颜似玉的声音很疲惫,因为他觉察到自己的丑恶与无力,直白的强权压迫,更有以遗言相逼的嫌疑,是他最不喜欢的粗暴作风。
没想到温良几乎想都没想就答道:好。
颜似玉闻言目光一动,低声重复道:好?
是好,而非这人常用的是。
臣愿意。
颜似玉难得脸上都露出一副痴傻模样,随即掩饰地笑道:就你好欺负。
你老了。温良叹息着弯下腰,想了想,还是坐到了他的床头,张开嘴还想再说什么,终究无话可说。
每个人都会老,再威严睿智的老人也会有许多难以抗拒的毛病。颜似玉这人万事求好,一旦发现自己有老的端倪就强行制止,可死到临头,哪怕被责骂惩罚温良也想提醒他,四十多年岁月的存在。
连接两人的最结实的纽带不是权利、地位、爱情,而是悠长的岁月。
老了的人已经不再想着难以理解的爱情,他们开始喜欢回忆,回忆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越回忆,就越珍惜。
不知不觉,居然和这个人过了这么多年。
颜似玉很忙,他不像温良有那么多空余时间去回想当年,但岁月二字终究不是忽略就能遗忘。
他眼睛周围的皮肤如树皮般可怖,锐利狭长的眼睛早已失去当年的风采,尖尖的下巴也不复俊俏,每次照镜子时,他第一眼看见的永远是一个尖嘴猴腮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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