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横怔了怔,看李清影一眼,眸底似有歉意。燕卿呆立一旁,眼里已染上烟灰般的颜色。
不,他的身与心,孤都要。仿佛自语,又仿佛在向李清影宣告。参横一甩袖子,扬声唤道:来人,备马,孤要去誉王府!撇下李清影,头也不回地离去。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瓷器被摔破的声音。
誉王府大门紧闭,整座王府笼罩在一片凝重而冷寂的气氛中。参横飞身下马,手下立刻到门房通报。门房上的人进去不久就出来了,向参横道:我们王爷道:此事既是国事,还请大王回去候旨。太后新丧,王爷心情沉痛,不便会客,请恕怠慢之罪。
参横怔住。静尘,你一定要用这种礼貌而疏远的态度对我么?到现在,你还要这样对我?你都已经答应做我的王后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过,好吧,我不打扰你。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就再等等又如何?可其实,我是想来安慰你的啊
心里百味横陈,酸甜苦辣都有。站了一会儿,对房门上下人道:请你们王爷保重,孤走了。
莫静尘拒绝任何人的服侍,紧闭房门。桌上铺着韩素颜的画像,莫静尘一动不动地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双眼睛仿佛穿越了世事轮回、沧桑变幻,将前世今生所有的深情凝聚在眼底,又仿佛唯恐时日无多,再也看不到那张美丽的脸,所以,他要一次看个够。
无声,无泪,只有默默的凝望。那个背影安静而寂寞,仿佛亘古以来就以这样一个不变的姿势坐在那儿。
黎夕站在房门外,举手想要敲门,又犹豫着放下,再次举手,再次放下。开口,声音低哑:爹,夕儿可以进来么?
莫静尘微微一震,如梦初醒地抬起头,看房门一眼:进来吧。
等黎夕进来时,他的眼里已平静无波,默默看着黎夕,目光温和,只是眉宇间有隐隐绰绰的忧伤,黎夕看得很分明。
爹膝盖重重地落到地上,黎夕一步步挪过来,每挪一步,心里的痛就像排山倒海般翻涌一遍。挪到莫静尘面前,他扬起头,痴痴看着那张绝美的脸,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却不肯掉下来。
莫静尘伸手把他搂在怀里,让他的脸贴着自己的胸膛,柔声道:傻孩子,是舍不得爹么?这么多情,怕要磨损了男子汉的气概,不像我的小豹子了
黎夕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不要,我不要什么男子汉的气概,我不要假装坚强,不要像你一样承受一切该受的和不该受的,我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
爹,爹,你不要夕儿了么?男孩终于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泪水打湿了莫静尘的衣衫。
夕儿,你长大了,不要这么软弱。叹息般地低语,心痛如绞。
不!夕儿还小,夕儿还要爹爹教导,爹不能走夕儿会很乖、很听话,好好孝顺爹,再也不惹爹生气了,爹不要走可怜又可笑的借口,只因为想说的那个字说不出口。黎夕恨极了自己,心,已痛得麻木。
夕儿,夕儿莫静尘痛苦地闭上眼睛,紧紧抱住黎夕,是爹对不起你,爹答应了要照顾你长大,给你一个温暖的家。可现在,爹自己却要离开这个家了爹只能这么做,爹要对得起黎民百姓,对得起大胥江山,对得去父皇母后与母亲
是!你要对得起所有人,除了你自己,还有我!黎夕猛地抬头看着莫静尘,满脸泪痕,悲愤地嘶吼,你总是为江山、为百姓、为天下太平,你从来不考虑自己,从来不考虑我!在你心目中,我算什么?是你捡来的小动物,随便就可以丢弃么?
莫静尘怔住,愕然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会受到这样的指控。这孩子是疯了么?怎么冲动到这种程度、偏激到这种程度?夕儿?他惨笑,你是这样认为的么?
那双温柔的眼里有太多伤痛,完全没有隐藏地流露在黎夕面前。心好像突然被一双巨手抓住了,死死捏紧,连呼吸都已被掠夺。黎夕倒退两步,重重磕头,慌乱地、求恕地、一迭声地道:不是,不是,夕儿只是心太痛,夕儿口不择言了。爹饶恕我,饶恕夕儿,夕儿错了泪水滚滚而下,额头三两下就磕出血来。
下一秒,身躯被抱入莫静尘温暖的怀里,语声中满含着心疼与歉意,轻轻在耳边响起:爹明白,是爹不好。所以,爹不怪你。
手指轻轻抚上他额头:何苦,把额头都磕破了,你这孩子,冲动起来就不顾一切,看来,爹说错了,小豹子的本性永远都不会变。微微苦笑,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无奈。
爹呜咽的声音,像小兽的悲鸣。黎夕抬起泪眼,朦胧地看着莫静尘,带着浓浓的鼻音道,今晚,夕儿陪爹喝几杯,好么?把什么都忘了,就我们俩,好好喝几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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