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看了半晌,突然转回来:你以为你立了功却不要奖赏,只是一走了之,朕这样对不起你,是不是?
他微微一笑,你确实胜了,李羡确实死在你手里。但你不是将才,连朕都不知道,你小小年纪杀心为何如此之重,做事为何如此不择手段。你欠下无数血债,朕若不治你的罪,何以向天下人交代?用你,是因为水青阑太重声名,自命仁义,所过之处不沾草木,但谋\逆叛党罪大恶极,不杀一何能儆百?想不到,朕如何逼他,他依然如故。
原来水青阑军饷粮草缺乏,是他蓄意为之,原来水青阑竟是真的恨我杀人太多。
李慕神色悠远,轻声道:还记得么?那年你十岁,朕和知寒在一起,碧水河里水花一响,就看见你踏浪而出,那情形就象很久之前朕第一次见到
他语声一顿,想了想才道:明明在磕头,那双眼却执拗得很。但朕喜欢的是鹰,你那时才不过是只小雀儿,慢慢让你长大,还要不失去野性,再放你出去飞飞,小雀儿成了鹰,自然就得收回来。君是君,臣是臣,君臣之礼不可废,可你永不会是朕的臣,宗周没有你一样万国来朝,但若让你做了将帅,只怕真要举国皆反。他伸手托起我的下颌,微微一笑: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被当作玩物,譬如你,譬如知寒。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好深,要我做一把刀的何止是水青阑?不止是一把刀,还要做一个玩偶,我不做!
我也笑,认真地咧开嘴灿烂地笑:我不会留在你身边,我不是水知寒,我从小就一无所有,所以什么也不贪恋。所以,你困不住我。实在简单,他能支手遮天,但有一条路,他绝对拦不住。
是么?李慕大笑,好孩子,朕就知道你不乖,就喜欢你的不乖。朕不迫你,好好的一只小鹰,逼死了可就没了趣儿。朕素来也不会强人所难。不如你和朕打个赌,你留在锦\斓宫十天,只需每晚陪朕一起用晚膳,泡茶一壶,抚琴一曲,如何?朕替你疗伤治病,决不用任何手段。这十天之内,你若不对朕说一个求字,朕便放你出宫,任你自去。但你若求了朕,便代替了知寒入住这锦\斓宫,如何?
看起来无害,我付出的有限,得到的却多,前路一片光明,似乎只要消磨这十日时光,便可以迈出宫墙、离开他的手心。可我不信!他直直瞪着我,目光灼灼,荒野上恶狼噬人之前便是这样的目光,我信我会在他手中尸骨无存。
你不敢?他忽然嗤地一笑,不过是十天,不过是一个求字,你就不敢赌?是不是你早就预备求朕给你赏赐?朕倒真是高看了你。
我赌!热血上涌,明知是陷阱也跳下去,赌的是一口气。我并不害怕输,最多不过一死,怕他什么?
好,击掌为誓!李慕抓起我的手在我掌心重重一击,药力很快就过去,在这锦\斓宫你可以自由行动。你那点功夫,还不值得废。
十天,十天之后会如何?我不知道。
三天,陪用晚膳,闲话古文,泡茶抚琴,过得实在悠闲,我的心却越绷越紧。门口有守卫寸步不离,李慕不提时事,水青阑现在如何,水知寒现在如何,我一无所知。
第四日黄昏,宫女太监捧着晚膳流水价送进来,我在旁边站着看。夕阳醉了似的斜挂在树梢,暖暖一轮橘红。四天了,还有六天,七十二个时辰算计着,突然觉得冷,可窗外分明鲜花烂漫,夏正酣。
打开柜子,里头仍是水知寒的旧衣,银红粉白的娇艳,可此时也顾不得,选了两件紧紧地裹在身上,依然是冷。偎回床上扯了被子紧紧缠住身体,仍是冷得发抖,汗珠子水一样淌下来,浸染在艳红的锦\锻上血一般蔓延。呼吸也控制不住地粗重和急促,我只能用力抓紧被子,全神和那噬骨的冷意拼斗。
皇上驾临锦\斓宫传话太监一声高喊。
我跳下床,却是一个踉跄,门口人影一闪,那人将我接在怀中,调笑道:怎的,今日楚儿改了性儿,投怀送抱起来?
我用力撑着站直,却只是喘气,说不出话来,汗水滴滴答答直滚在地上。是那药,我突然想起,是那药,我果真是上了瘾。六天前在水知寒的宅外发作,然后滚下山,是李慕救回了我,他也有那药,或者我不寒而栗。
来来,一起用膳。李慕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异样,正席坐下,扬手叫我。
这时冷已经变成了麻痒,似是无数条小虫沿着筋骨血脉四处钻营抠唆,双腿只管哆嗦,完全不听使唤。李慕复又起来,一把将我抱起,笑道:要朕亲自请你,也行。
放手!我叫,然后一惊,这声音已不象我的。
你说求,不然自己下去。他不放,满面嘲弄。
我拼了力气滚在地上,麻痒已经变成了疼痛,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那无数条虫子都自骨髓钻入心脏,一起啮咬。
李慕道:坐过来用膳。
我抓着椅子爬上去坐好,抓住筷子却怎么也夹不起菜,手抖得厉害,全身痛得无法忍受。房中突然响起一声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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