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宝顺听出去打工回来的人说,只有四川才有这样多的梯田,出了四川到处都是平的,只有房子才和山一样高,楼层和田一样是一梯一梯的,好多好多,数不清白。
陈宝顺不知道人家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他没见过,他只见过这样的又高又绿的山,山上被梯田剃出条纹,一行一行,又交错着,如同会交叉但永远不会紊乱的命运。
陈宝顺觉得自己坐在田埂上就像坐在一张梯子的梯杠上,自己永远也爬不出去,也下不下来,就这么悬在半空中,只有屁股下坐着的梯杠是他唯一的依靠。
但梁三实却侵入他的生活,硬挤着要和他坐在一根梯杠上。
就是那天,陈宝顺坐在田埂上发呆,梁三实牵着他的老黄牛站在田边喊他,嘲笑他,说,陈宝顺在那儿干坐着是在思春想媳妇啊?
陈宝顺只是看了梁三实一眼,然后没理他。梁三实就乐了,说,我这么说你还不高兴?
陈宝顺依旧不理他。梁三实笑了笑,把手里提着的枷重新套在牛背上,然后把牛拉下了陈宝顺的田。
这回陈宝顺不能不理他了,忙下田按住牛头,板着脸和梁三实说,吃饱了涨了你?我可莫钱给你。
梁三实和他差不多,爹妈死得早,家里就他一个人,二十六了依旧是单身汉,不过他日子过的比他就好那么一点,就靠头牛为村里人耕田赚些钱,而是人看着实在又肯说话,村里人都怎么说他闲话。其实他们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只是越长性情越不同,家里的担子又要各自挑,久了,也就没什么感情了。
而拉着黄牛下了陈宝顺田的梁三实依旧笑了笑,坦诚说,我不要你的钱,我就帮你个忙。
陈宝顺说,你真吃饱了涨傻了。
说完陈宝顺又跑到田埂上坐着,看着对面山上的小姑娘已经撒完了麦子,脱下斗笠站着扇凉,山依旧绿,梯田鳞次栉比,延绵不知终点,陈宝顺顺手扣了扣田埂,指尖就被新冒出来的草尖扎得又疼又痒。如同心上被什么挠了一样。
梁三实吃饱了没事帮陈宝顺把田犁了出来,那些冬天被冻结住的土壤,突然从里面翻了个身,把柔软的,红紫的内壤露在外面,一片一片的,如同开了一大片的野花。
梁三实要走,陈宝顺扛起锄头,把鞋子从泥土里拔出来,拿到田边的石头上磕,说,到我家吃饭吧。
梁三实没有决绝,也不会拒绝,请吃饭有什么好拒绝的。虽然陈宝顺只是给他下了碗清水挂面。
来年四五月的时候,麦子变成黄澄澄的了。
山被一条一条金黄色的线绕啊绕,像是饱满了米粒的硕大玉米,如同梯子的田埂上走着背着背篓的人,他们的背篓也是黄澄澄的,像是装满了金色的阳光,看得人心里暖和和的。
一些都十多岁却从来没上过学的孩子拿起镰刀帮爹妈割麦子脑袋,左手抓着麦子右手拿着刀,一锯,麦子的脖子就断了,脑袋就被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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