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外室强自压抑着心头焦躁的男人,再也装不出故作沉着的模样,他推开里屋的门探头进去,只见丫鬟用半旧的柔软的棉布襁褓包着一个小小的婴孩,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小家伙皱着白嫩嫩的小脸大声哭喊,一声一声都响进第一次做父亲的男人心里。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一戳婴孩香香软软的身子,那小婴儿竟止了哭,咯咯地笑起来,大眼睛完全张开了,水亮水亮的。
“啊!老爷!您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快出去,夫人还没生产完,产房煞气重……”,一声更加响亮的啼哭打断了小丫头的话,她将襁褓轻轻塞在男人手里,把他推出门去,又跑回丝幔重重的雕花木床边。
男人抱着小东西在门口打转,明知刚刚落草的小儿什么也听不懂,却忍不住絮絮地说着:“宝宝乖,我是爹爹,给爹爹笑一笑……给你取什么名字好呢?嗯……叫小遥遥好不好?好不好?”
小东西眨眨眼,伸手胡乱在虚空中抓着,男人一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威仪,颇为稚气地傻笑着——他是父亲了。王朝更替的尘嚣尚在纷扬,荒烟漫草的世道里,上天赐给他如花美眷,赐给他波澜不惊的安稳年华,他早已不再抱有任何贪慕,只愿守着妻子在时光里静溯。
现在,又一下子有了两个孩子,上天是多么恩宠他啊——若是两个男孩子,将来子承父业也好,自己打拼一片天地也好,投身科考做个小官也好……不,还是莫入公门,免去案牍劳形的好,哪怕就做个无忧的教书先生都好。若是一男一女,男孩子娶个贤妻,女孩子嫁个妥当人家,如梭的光景一晃而过,自己便儿孙满堂了——
“恭喜老爷,后生下来的也是个小少爷呢,快进去看看夫人吧。”,小丫鬟接过男人手中的襁褓,随着他一起进入内室。重重掩映的丝幔旁,产婆垂首立着,男人撩开纱幔坐下,大手伸进被褥里,握住女子消瘦的手。
丫鬟将小小的襁褓摆在母亲的身边,和另一个软布包裹着的小东西并排躺着,随后拉着一旁的婆子退了出去。室内仅余夫妇二人静默相对,一时无话。
因为生产,女人面上亏欠了些血色,黏腻的汗水把一绺一绺的额发粘在鬓边,然而那明眸皓齿更加楚楚动人,挟着初为人母的独特的祥和。她喘匀了气,就挣扎着要坐起来。
“雨溱,慢一些。”,男人轻轻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中,用袖子沾了沾她额上的汗,“雨溱,你做娘了,高兴吗?”
“……嗯,让我看看孩子。”
男人让她靠在软枕上,把两个襁褓抱过来,一个放在被子上,一个放在女人手里。两个双生的小家伙长得一模一样,但弟弟左眼下有一点朱砂痣,明艳却不女气。女人伸出纤指摩挲孩子的小脸,再低下头亲一亲,端的是百般的怜爱。
夫妇二人逗弄了孩子一会儿,男人便道:“雨溱,你累了,你睡,我陪着你。”言罢将两个小东西放在窗的里侧,温柔地给母子三人盖了被子。起身,丝幔落下,对方的面目看不真切了,时光也跟着朦胧了。
“我和哥哥是秋日里出生的,生辰和中秋很近。”叶鸿悠这样说着,“我长大了以后,爹和我说过,我们出生那日天高云淡,岁岁年年的秋天都一个样,但是那天的桂子香很浓,闻了叫人沉醉,醉得很想流泪。”
“母亲生产之前,请了当地有名气的几个老大夫把过脉,都只说母子康健,没人诊出我母亲怀的是双生子。以至于一听到婴儿的啼哭,我父亲就莽撞地闯进了房,没想到我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煞星,赖着不愿意出来……
“我们兄弟二人的满月酒,摆得并不多么盛大,当时我朝刚刚开国百废待兴,如我父亲一般的中正的商人富商,绝不打趁机敛财的主意,反而多多接济穷人和流民,家底便不多么丰厚了。可那场酒席胜在热闹,十里八街的里巷熟人,和我父亲交好的富贾甚至府官都来了,场面极是热烈。那晚院门上悬着两挂千响的鞭炮,点上之后缀着火星的红纸纷纷扬扬,连连的爆响震耳欲聋——
主卧房只点了一支烛火,一身细布秋装的女子绿云轻绾,立在一副有两个篮子的藤制摇篮前。没有多余的修饰,生产后的身材也略显臃肿,但那螓首蛾眉每一顾盼时的风韵神采,分毫不减二八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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