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钟雪怀在灶房里,叶鸿悠却拈着一支狼毫精精细细地在宣纸上画着什么。窗子开着,为的是散一散室内缭绕的炭火味,叶鸿悠画累了一抬头,打眼便瞧见院里那样被他视作大敌的物事。
他的风寒没两天便痊愈,每日闲来无事,不外乎和最平凡的读书人一样翻翻书写写字。谁知前日一大早,那小院主人心血来潮,竟一半胁迫一半撒娇地命令他跟他一起用院里的积雪堆雪人。
叶鸿悠苦恼地想着,这位钟先生的品貌才学,为师为友都不失为好的人选,单是这性情有时候委实幼稚得诡异,叫人吃不消。难怪他做梦,梦见的都是那人被一群小不点缠在中间,当之无愧是十里八街的孩子王。他却不知他暗自置评的人对他也有相仿的论定,这位江南的烟香柳幕里走出来的教书先生,若论品貌才学,为师为友都不失为好的人选,单是这性情有时候委实无趣得诡异,叫人吃不消啊——
雪人终究是堆起来了,身小头大兼姿态诡异,烂泥巴破树叶子往脸上一粘,勉强算是有了五官七窍。好歹也是自己亲手琢磨出来的玩意,叶鸿悠看着雪人那咧得快要翘上天的嘴角,心中多少升起一些单薄的喜爱。只是不到一天的功夫,那点可怜巴巴的喜爱又被打回原形了。
缘由自然和那表面上温良恭俭实则肚皮泛黑的院主人脱不开关系。
堆过雪人那天午后,天泛了泛晴,日光熹微。两个文人墨客在书房里做些文人墨客惯常做的功课,相安无事。读过几页书后谈天说地,谈到丹青一样。叶鸿悠承认自己于画技一途少些天赋,不肯在靠丹青吃了这么多年饭的钟雪怀面前献丑。但话该两说着,钟雪怀总有法子让他就范的。
一幅近身人像作完,叶鸿悠做好了听到些奇怪的品评的准备。谁料那人摸摸下巴,眸光在宣纸和窗外的雪娃娃之间打了几个来回,叹道:“你这画的想必不是我,是屋外那位仁兄吧。”
这话忒是气人些,叶鸿悠自问虽并未钻研过丹青之术,但总归不是一窍不通。和眼前这位比上一比自是相差甚远,可也不至于囫囵了眉眼口鼻,连画的是谁都看不出来。
相处了几日,叶鸿悠也看得出来,这位钟先生生性喜爱开玩笑,初见时那只跃然纸上可怜兮兮的“瓮中鳖”便是个例证。至于那人究竟是对谁都起这般玩闹之心,还是单自己于他有什么特出之处,便不再叶鸿悠考虑的范围之内了。正待出言反击,钟雪怀却一把将他拉出屋门,让他与雪人站成一排。
“钟先生,你干嘛?”
“不干嘛,想告诉叶兄什么叫画画而已。”
后来那人拿了最大号的狼毫笔,在雪人硬邦邦的大脸盘子上画了他的丹青。叶鸿悠咬牙切齿想要销毁,未果。接下来的一日他“苦练”画技,不幸也见不得什么成果。
若这日子真就如斯逝去,掬起一把流年赏玩,恍然不觉间已鬓如繁霜。哪怕心中有恨悔再隐隐作痛,又有何妨?
只是总还有些暗潮翻涌,波澜不兴的平静下蠢蠢而动的危险,就似饿得快没力气的野兽,不声不响暗自蓄力,就等着趁人不备咬你一口。
不,总不至于毫无防备。这几日来,他一个‘逃犯’整日躲在院子里也就罢了,连钟雪怀都跟着深居简出闭门谢客起来,画摊几日不摆出去,平时总上门的那些大婶小孩儿也不见了人影。叶鸿悠不是没问过这样做是不是不妥,只是那人四两拨千斤地答,说街坊们只道他去了哪家员外的府邸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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